第二百零一章(2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665 字 1个月前

投入桓容幕下,多多少少都见识过使君的饭量,也品尝过刺使府厨夫的手艺。

现如今,连州治所的膳食都变得口味绝佳,贾秉到建康都会嫌弃,对当地的膳食各种挑剔鄙夷,遑论比建康更不如的氐秦。

不到两刻种,吕德世去而复返,表情依旧阴沉,言语行动间却带着客气。

“徐公请。”

“不敢当。”徐川拱手道,“某乃幽州刺使幕下参军,吕郎君唤某官职即可。”

吕德世:“……”有没有这么嚣张的?当真以为老子不敢拍你?!

徐川笑了笑,为使君办事,自然不能堕了使君威风。区区太尉府,徐某尚不放在眼里!

被激得头顶冒烟,吕德世险些当场-拔-剑。幸亏记得吕婆楼之前的吩咐,才勉强压下怒火,将徐川引往正室。

彼时,吕婆楼强打起精神,换上深衣,并在脸上涂粉,专为掩饰病容。

徐川入内室见礼,神情自然,无半点局促,实则心下暗道,吕婆楼不愧是氐秦名将,目光似刀,恍如实质。

不是早有准备,恐会被对方的煞气压住。

“见过太尉。”

徐川正身坐下,等着吕婆楼开口。

见其表情自然,无半分惧色,吕婆楼微感讶异,并未表现在脸上,而是抛出两卷竹简,喝问道:“桓敬道妄称英雄!”

知晓话中所指,徐川微微一笑。

“吕太尉之言,恕在下不敢苟同。”

“他行奸-徒之事,以我子性命相逼,事实如此,何言可以狡辩?!”

“来而不往非礼也。”徐川收起笑容,正色道,“吕太尉想必看过竹简,其一乃令公子亲笔所书,论阴谋诡计,手段-毒-辣,桓使君实不及氐主和王丞相半分。”

“你……”

“徐某道句实言,太尉忠于氐主,氐主可重太尉?”不给吕婆楼反口的机会,徐川继续道,“光明殿中文臣武将不少,为何众人皆得平安,唯太尉长子葬身朔方城外?”

“据徐某所知,王猛有亲侄,其才学不下吕公子,为何南下梁州的不是前者?”

“纵观长安,如太尉一般的老臣还剩几个?”

“一派胡言!”吕婆楼怒道。

“当真是胡言?”徐川不紧不慢道,“太尉细细思量,徐某所言没有半分道理?大公子不是葬身朔方城外,三公子不是身陷梁州?听闻自太尉告病,氐主除几句温言,并无他意?”

“他意?”

“氐主可曾提过要再发兵朔方?可曾对太尉言及,要助太尉为大公子报仇?”

吕婆楼沉默了。

吕德世和吕宝更是脸色难看,狠狠咬着后槽牙。

别说发兵雪-耻,自吕婆楼病重不能上朝,吕氏在朝中不断被打压,吕宝官职差点丢了。

对此,苻坚和王猛都没说话,吕婆楼怎能不心怀怨气,甚至怀疑苻坚早盼着他死,以便收回他手中的军队。

朔方侯死后,留下的将兵俱被苻坚掌控,两个儿子都无法插手。

这样的做法于国有利,可进一步集中-军-权,却难免让老臣寒心。

见火候差不多了,徐川话锋一转,道:“吕太尉有何打算,仆无意探问。此番前来,是代桓使君同太尉谈一笔生意,只要太尉点头,千两黄金送上,并将三公子平安送出梁州城!”

“生意?什么生意?”

“听闻二公子乃殿前卫队主?”徐川转向吕德世,笑道,“只需二公子帮个小忙。”

听闻此言,吕婆楼目光微闪。

“你要行-刺?”

“当然不是。”徐川摇头道,“只为给氐主带一个口信。不用二公子出面,另有带信之人。届时,只需二公子稍加布局,趁乱放其离开即可。”

“趁乱?”

“趁乱。”

徐川笑意加深,略微前倾,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道出计划。

“如何?事成之后,吕太尉得千两黄金,三公子平安出梁州城,氐主威严削减,王猛声名扫地,太尉亦能出一口恶气。”

“如何保证桓敬道践诺?”吕婆楼已有几分心动。

“如何不能?”徐川淡然道,“桓使君不世之才,言出必行,南北共知。况且,就这笔生意而言,吕太尉并未承担太大风险,事成则受益匪浅。太尉难道不愿赌上一赌?”

吕婆楼看着徐川,双拳一点点攥紧,想到竹简中所言,思及王猛不遣亲侄,偏让自己的儿子身陷梁州,终于下定决心、

“好!”

好字出口,吕婆楼似用尽浑身力气。

徐川躬身行礼,双臂举起的刹那,嘴角闪过一丝讽笑。

宁康二年,五月甲戌,朝会之上,忽有一名殿前卫奔入光明殿,大呼:“国主不辨忠奸,昏庸无道,丞相偏行-毒--事,助纣为虐,悲哉,国将亡矣!”

满殿愕然,一时之间竟无人上前阻止。

殿前卫自怀中取出一把粗布,当殿散开,趁众人发愣,转身奔向殿外。

苻坚大声道:“拿下!”

殿前卫一拥而上,奈何慢了一步,且那人身手极好,斩杀两名氐兵,三绕两绕,竟跃过宫墙,很快不见了踪影。

回到殿中,有朝臣捡起粗布,看到其中内容,不仅悚然色变。抬头看向王猛,表情中带着质疑,更有几分惊惧。

再看苻坚,竟是痛心疾首,就差捶地大呼:国主昏庸,纵奸贼谋害老臣,国将亡矣!

苻坚察觉不对,令宦者呈上粗布,看过两行,当即怒不可遏。

“满篇胡言,满篇胡言!”

什么叫他觊觎朔方侯继妻美色,命人下-毒暗害?

什么叫建宁列公幼子貌美,他求不得,并被建宁公斥责,进而怒下杀手?

什么是王猛助其搜罗美人藏于宫中?

什么又叫闻晋梁州刺使有妾美貌,命刺使杨安带兵往劫?

最后更言王猛身为丞相,不但不劝阻国主,反而为同老臣-争-权,大肆助纣为虐。

捏着粗布,苻坚气得眼冒金星,听到闯入光明殿的人跑了,更是怒发冲冠,恨不能-拔-剑-杀-人。

“废物!一群废物!”

殿前卫垂首不敢言,吕德世跪在幢主身后,半点也不起眼。

王猛知晓粗布所写的内容,并未当场发怒,而是心生不详预感,当即奏请,令甲士严查城内。

“奸贼生谤,不可不查城中!”

王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奈何失去先机,仍是慢了一步。

等甲士严查长安,城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传言的内容匪夷所思,却有相当的可信度。

苻坚好-美-色-众所周知;朔方侯和建宁列公死得突然也是实情;王丞相为推行一些政策,和老臣发生争执,朝堂内外都有耳闻。

仔细想一想,貌似传言并不虚假?

至少有两三分可信。

传言越演越烈,苻坚和王猛的名声落到谷底,朝臣看两人的目光都变得不太对。

事情没法解释,越解释越可疑。

苻坚气得冒火,王猛却眉心深锁,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背后之人行事不按常理,肯定不只散播传言这么简单。

同时,查-审当日殿前卫,王猛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循着蛛丝马迹,目光很快转向太尉府。可惜有传言在,他没法继续严查。如若不然,更会坐实“迫-害-老臣”的恶名。

长安流言纷纷,君臣离心。

消息很快传出,屯兵魏兴郡的桓豁亮出刀锋,命令长子为前锋,率州兵直扑氐秦境内。有桓容麾下的羌人带路,一路攻城拔寨,劫掠人口,驾轻就熟。

秦璟带兵同秦玚汇合,从河东出兵,同时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按照预定,秦氏只需为“疑兵”,最大程度的拖延氐兵。但是,以秦氏兄弟的作风,怎么可能不借机抢上一回。

桓容接到徐川从长安离开的消息,立即信守承诺,将吕延从梁州城放了出去。

“就这么放他走了?”

站在城头上,杨广满脸不赞同。

“事先有承诺。”桓容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抚过落在城墙上的鹁鸽,笑道,“言其平安离开梁州城,总不可失信。”

平安离开梁州城?

杨广愣了一下,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仅是梁州城?”

桓容点头。

出了梁州城,是不是会遭遇乱兵,还是说发生其他意外,就不关他的事了。

杨广默然。

如此心黑,果然是桓元子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