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忙赶了过去,厨房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悍匪,除了一名在地上捂着腹部哀嚎打滚的麻脸悍匪外,其余个个拿着明晃晃的大刀,目露凶光,恨不得一人一刀将傅之曜给砍成肉泥。
而傅之曜则被人扣押住,反剪双臂,按跪在地上,他紧绷着薄唇,怒目瞪着赵清和,满眼都是被人诬陷的委屈和悲愤。
看到他的眼神,沈琉璃莫名地松了口气,未等她酝酿好情绪,李幺娘沉着脸,已经率先问道:“怎么回事?”
赵清和道:“幺娘你来得正好,我就说这小子居心不良,你偏不信!这下可好,他打着给你煮粥的旗号,可实际上干的却是暗中下毒的勾当,简直卑劣至极。他趁着邵大娘去园子里摘菜,就鬼鬼祟祟地往菜汤里下了毒,若不是我这些天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恐怕就被这小子给得逞了,到时全山寨的人都得嗝屁。”
说傅之曜卑劣?
这些山匪抢杀、勒索、淫虐无恶不作,丧尽天良,哪里又高尚了!
沈琉璃蹙眉,忽的抬手捂了捂心口,刚才一刹那,竟感觉疼了一下。
来山寨后,她的心疾基本不曾发作过,因为她发现只要自己能够控制住情绪,自我控制住不要有对傅之曜好的念头,也不要有同情她的想法,就是在心里将傅之曜凌虐个万儿八千遍,哪怕嘴上说了担忧他的话,只要掌握好心里真正的情绪,心疾似乎被诱导,判断不出来,就也不会发作。
方才的那一瞬间,她并不觉得傅之曜卑劣,甚至是认可他的,所以心疾才会疼了一下。
沈琉璃定了定神,赶紧调整好情绪。
不就是口是心非吗?她太会了!
李幺娘并不相信赵清和的一家之言,而是转头问傅之曜,但语气却不自觉冷了下来:“你当真下了毒?”
傅之曜抬眼,定定地望着李幺娘说:“我没有,你与大当家对我们兄妹恩重如山,我如何会害你们?”
李幺娘深深地看了一眼傅之曜,而后拔刀指向赵清和:“他说没下毒,我信他!”
“幺娘,你别被这小子给骗了,他就是为了保命才故意抵赖。人赃俱获,这锅毒汤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赵清和气急败坏,指着灶台上的大锅,口不择言道,“你就算再喜欢这小白脸,也不能帮着他睁眼说瞎话,难道我们这些兄弟们的性命在你眼里当真不值吗?”
“不仅如此,他还往你的粥里也下了毒,这兄妹今天怕是想趁机将我们整个寨子一锅给端了。”
李幺娘看看傅之曜,又看看赵清和,徘徊不定,不知该相信谁,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傅之曜。
“赵清和,我看是你成心诬陷才对,你早就看阿曜不顺眼,一门心思想除掉他,见他在山寨越来越受欢迎,就故意想了这个损招想陷害他,对不对?”
赵清和气到为之气结,一把将李幺娘的刀佛开:“李幺娘,我看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连眼都被糊上了。”
沈琉璃抚了抚额,深陷情网的女人啊?
一边唏嘘,一边将眼泪酝酿了出来。
李奎黑沉着脸,豹眼冷冷地扫了一眼沈琉璃,见少女一脸担忧地望着地上的男人,肩膀耸动着,却没立刻扑上来求情,李奎莫名觉得好受了些,或许此事只是阿曜一人所为,阿璃可能并不知情。
抬脚踹在傅之曜肩上,李奎声若洪钟,有种野兽咆哮的粗犷感:“二当家的人亲眼见你下了毒,你还有什么话说?”幺娘能轻易相信傅之曜,但李奎打心底还是愿意相信十几年的兄弟,何况事关山寨存亡,他不至于为了女人便找不着东南西北。
沈琉璃揉了揉心口,直接哭出了声:“哥哥,清泉寨对我们有大恩,你怎可能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事?你快向他们解释啊,不要让人凭白将污水泼到了我们身上。”哼,你就是要下毒,只是时机没到。
傅之曜抬眸看了眼沈琉璃,眼尾微微泛出一丝血红之色,痛心道:“我跟二当家说了,我没有下毒,可是二当家不信我!”
“罪证确凿,休要狡辩!”赵清和怒指着傅之曜,道。
傅之曜急道:”我真的没有下毒,我只是往锅底加了些莲藕粉,我给幺娘熬好粥后,发现还剩了些,为免浪费,就一并倒进了汤锅里。若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邵大娘,她出去摘菜之前,让我帮她看着火,我便问过她,这些没用完的莲藕粉能不能加到汤锅里,她说可以,我才往里倒的。”
随即,李奎便让人将邵大娘找了回来,邵大娘挎着篮子看到厨房的阵仗,顿时吓了一跳。
“三位当家,这是做什么?”
李奎喝道:“阿曜说征得你同意,才往这锅汤里加了些莲藕粉,是不是真的?你要是敢说谎包庇他,老子便将你剁了喂狗!”
邵大娘白着脸,哆哆嗦嗦道:“确有此事!阿曜说给二当家熬的粥要不了这么多莲藕粉,问我能不能放进汤里给弟兄们喝,我想着莲藕加在汤里能增加汤的粘稠度,说不定还能提提味,就让阿曜等会儿放进锅里,顺便帮我看着火,我去摘些菜再给寨子里的兄弟们炒几个下酒菜。”
“狗屁莲藕粉!”赵清和铁青着脸,唾了一口道,“大哥,幺娘,你们别相信这个老婆娘,我看她定是被阿曜收买了,才在这里作伪证。那锅里放的根本不是连藕粉,而是穿肠毒药,我让林老赖试过汤,刚喝了一口,立马就腹痛不止,还敢说汤里是莲藕粉!”
李奎眉头深锁,看了一眼地上打滚嚎叫的林老赖,正要说话,恰巧薛老头背着药箱赶了过来,替林老赖看过之后道:“并非中毒之像,只是单纯的腹部,可能前几日辛辣食物大鱼大肉吃多了,又喝了烈酒,刺激了腹部上的陈年旧伤,才会突然如此疼痛。”
林老赖当年被人捅了一刀,直接捅进了肠子,虽侥幸活了过来,但脾胃却损伤严重,吃食方面尤其需要忌口忌酒。
赵清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双鼠眼,一把将薛老头提拎了起来,狠戾道:“你是不是也被他收买了?”
薛老头两股战战:“二当家说的什么,小老儿听不懂!”
“既然,二当家坚持这锅汤有毒,正好阿璃便当着大家的面,替哥哥试试这毒汤,二当家别说这个被收买了,那个也被收买了。如果真有毒,就毒死我这个妹妹!这么多双大老爷们的眼睛之下,我一个弱女总玩不出花样吧?”
沈琉璃走到灶台前,朝汤锅里瞄了一眼,煮的是一锅蔬菜汤,闻着很清香,看着也很有食物,她左右看了看,便找了勺子和碗,直接给自己舀了一大碗。
端起碗吹了吹,低头便要喝下去时,李奎一急:“阿璃,别喝!”
沈琉璃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胡子拉碴似的李奎,幽怨一笑:“其实,大当家不相信这碗汤没毒吧?不,应该说你从未信任过阿璃和兄长,始终觉得我们别有居心。天大地大,哪里都没有我们兄妹的容身之处,还不如当初就死了,大当家何必费心救我们兄妹呢。”
李奎生生地盯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却充满了幽幽的怨尤,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阿璃,给哥哥也舀一碗。既然人家都认定了这汤有毒,不如我们兄妹俩一起下黄泉。”傅之曜勾唇,冷冷地嘲讽道。
有了这话,沈琉璃越发坚信汤里无毒,又给傅之曜端了一碗,傅之曜怒斥着身旁按住他的两名土匪:“放开。”
那两人看向李奎,李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开。
随即,傅之曜一把端过那碗热腾腾的汤三两口下了肚,沈琉璃则嫌弃汤有些烫嘴,小口小口地喝完后,抹了一把嘴,将碗底朝下:“还真别说,这汤汁里加了些‘毒’可真美味,舌尖绕香,令人回味无穷啊。”
众悍匪震住。
林老赖喝了两口便腹痛不止,可这两兄妹喝了一大碗,屁事都没有。
伪装地再温和的人也有脾气,傅之曜扬手就将碗砸在了地上,大声道:“谁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去喝一碗,要是命没了,我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命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