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弯了弯眉,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银针蘸上赤色的朱砂,在傅之曜眼前晃了晃,她笑着说:“我要开始了,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就好了。”
“诶,我同你说这干什么,你什么疼不能忍,这点痛对你来说无异于相当被蚊子叮咬了一口。”
眼前的少女在笑,满怀着恶意的笑,傅之曜觉得相当刺眼,恨不得一拳打碎她脸上的笑。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冰凉的针尖划过他的脸,傅之曜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瞬,他却感觉心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蘸满朱砂的银针飞速在他胸间肌肤上飞舞,他的反应迟钝了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睁眼,沈琉璃已经停了手,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心口看。
嫩白的指尖缓缓地在他心口处滑了一下,沈琉璃微皱的眉,转瞬舒展开来,抬头看了一眼怔愣的傅之曜,煞有介事地说:
“这辈子,你的心上只能住着我沈琉璃一人!”
说完,便不再看傅之曜,扔了手上沾满鲜血和朱砂的银针,吩咐绿绮推她离开。
傅之曜看着沈琉璃离开的方向,直至消失不见,方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窝处。
皮肤上赫然印着一个赤红醒目的字:璃!
沈琉璃的璃。
字体歪歪斜斜,甚至有些丑陋,可以看出沈大小姐的字写得真不怎么样。
*
雨停了。
轮椅的车轱辘行驶在湿漉的青石小路上,于寂静无声的夜,发出清晰哒哒的声音。
沈琉璃右手按压在心口处,若有所思。
在她对傅之曜用墨刑时,心口便已不再疼痛了。而她只是将惩戒的方式折中了一番,依旧对他使用了墨刑,却没用在脸上,而是换了个位置,并将‘奴’字换成了她的名字‘璃’。
还有,她将抽打他的带倒钩的鞭子换成了普通的鞭子,似乎也没有影响。
也就是说,只要大体上按照梦境中原本的方式继续虐他,但可在虐他的轻重之上有所变化,便可规避心疾的惩罚,她也不算完全犯规。
眼前浮过傅之曜遍布狰狞伤痕的身体,以及那个滴血不止的刺字,沈琉璃抬眸凝视着遥远的天际,脑中千回百转,旋即吩咐身旁的绿绮道:
“等天儿亮了,将花溪院的人逐个排查一遍,有那手脚不干净的,或者犯了事的,打一顿板子,扔到地牢里。”
经过这半个月心疾与噩梦的双重折磨,沈琉璃已然不希望未来的大魔王会放过她,只求到时死的爽快点,最好被一刀抹了脖子最好。
自己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减少心疾的发作,或者明知结局已经注定,不认命地垂死挣扎一番。如果改变不了自己的结局,但她可以在此之前试着改写沈家的结局,沈家有许多她讨厌的人,他们的性命她可以不在乎,却也有最疼爱她的娘和祖父,她不能让他们如噩梦中那般死无葬身之地。
离傅之曜回陈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她总要试试。
绿绮愣了愣,想到沈琉璃面不改色地抽打傅质子并刺字,便没来由地一抖,遂战战兢兢地回道:
“是,小姐。”
“你要是这般怕我,就不必留在我身边。”沈琉璃冷冷地瞥了一眼绿绮,这丫头胆子这么小,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替她去死。
绿绮误以为要被发卖,惨白着脸道:“小姐,求你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并不害怕小姐,只是对小姐心怀恭敬。”
沈琉璃勾唇笑了笑:“那你抖什么?”
绿绮的身子猛地绷紧:“奴婢没抖。”
“没抖最好,我不希望看到伺候我的人,会怕我,可懂?”
沈琉璃知道自己脾气不好,身边伺候她的人总是胆战心惊,这么多年也就红玉能哄得她欢心,是她最信任的丫鬟,转眼一想到梦中红玉的背叛,沈琉璃的眼神蓦地冷了下来,如淬了冰渣子一样。
绿绮掐着手心,强忍着内心的畏惧,让自己看起来沉着自若:“是,奴婢知道了。”
地牢里。
傅之曜靠坐在墙角,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可这阳光却未能温暖他,依旧冷的浑身发抖。他的衣服本就单薄,被沈琉璃一通毒打过后,衣服尽裂,连简单的蔽体都做不到,更遑论给他提供温暖。
身上的伤口又痛又痒,痛他可以忍受,可他受不了如蚂蚁钻心挠干的瘙/痒,尤其是手上的冻疮,痒起来甚是难忍,他不断地用手反复抓挠,却只抠破了皮肉,抓的鲜血淋漓。
这时,牢房的门被打开,丢进来三个惨叫连连的男人。
傅之曜漠然地看了一眼,那三人身穿侯府下人的服饰,皆是他在花溪院见过的熟面孔,他们应是得罪了沈琉璃才被扔进来的。
呵,蛇蝎女人。
这女人长得越美,越毒,不亚于致命的罂粟。
傅之曜收回了目光,继续揉搓着痛痒难忍的手背,又低头盯着胸口的刺青,细碎的光影落在他脸上,神色莫名难辨。
“哎哟,痛死了,我不就是跟承恩侯夫人院中的杂扫丫头私/通过么,那丫头早就不在侯府干了,这大小姐太狠了,打罚了不算,还要关起来,也不知要关到猴年马月。”
“你好歹还尝过了女人的滋味,我就刚顺了点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倒腾花出去,就被抓包了,岂不是比你更惨更冤!”
一胖一瘦两个男人不断哀嚎抱怨着,而另一个男人被打的半死,趴在草垛上没有说话。
胖子和瘦子便推了推他,问道:“喂,老六子,你一向老实本分,手脚也干净,你是哪里得罪了大小姐?”
叫老六子的男人出气多进气少,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给……二……二小姐递了不少消息。”
二小姐沈珍珠是承恩侯府的庶女,整个侯府都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对付,除了头号讨厌人物表小姐赵降雪,二小姐就是大小姐第二号厌恶的人,这可是叛主行为,比他们私/通和偷东西严重多了,难怪被打的最惨。
胖子和瘦子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
“唉,老六子,你犯什么事不好,偏去投靠二小姐,自求多福吧。”他们被关几天,还有放出去的可能,这老六子可就悬了,搞不好会被大小姐打断腿卖去做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