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低笑:“啊,顺将军,我可比不得。”
袁训陪他个笑容,再来对儿子们慢慢地道:“范先生跟随曾祖父行伍多年,得了一身的风湿,曾祖父西去以后,范先生又在舅祖父帐下指点多年。”
他在“指点”上面加重语气,胖小子们看向这“痨病鬼儿”的眼神又添一层敬重。
范先生呵呵:“训哥儿啊,指点说不上,不过是还有些用,闲着只怕长草堆肥了。”
袁训和龙四一起含笑:“您说哪里话来,对孩子们说,自然是如实的解说。”
袁训甚至对儿子们加上一句:“姑丈很想讨范先生,舅祖父都不舍得给,如今为了你们学业有成,让四伯父把范先生送到京里来。大远的路程,您受累了。”
最后一句,是对范先生而说。
把陈留郡王也带出来,更增添胖小子的好奇心,和这范先生的身份。执瑜机灵的去把门帘子扯严紧,这是他们刚才进来时,春风在他们来说是送暖,明手的一关。
这位先生有风湿不是吗?那是不能闪到风。
范先生面前的茶水是龙四刚换过,执璞眼神儿好的到他面前,因他刚才起身过,衣袍散乱,执璞为他紧紧颔下,道:“您可受不得风。”
只这一手,袁训面上有光,龙四也不住点头,范先生仰面是想长笑来着,笑出一声无气无力,就没再笑下去,对二位胖公子感谢的看了看。
这位范先生,是先老国公帐下的谋士,少年得第,太年青不知收敛,炫耀过度,同科举的人与他口角,失手打死了人,弃家逃到边城,遇到先老国公把他收到麾下,从此效力,直到先老国公,袁训的外祖父去世。
先老国公为爱女下嫁平民痛心疾首,把顺伯给袁夫人护院防贼,也并不亏待儿子,因为老国公当时还在征战,把个在军中几十年,养的跟狐狸似的范先生给了儿子。
老国公受到梁山老王的逼迫,诸郡王步步瓜分,在他府中孩子中作祟,为守住家产,外面奔走的有万大同,坐镇账房的就是这位范先生。
陈留郡王妃和宝珠去国公府里打闹,诸公子调动不了府兵对抗,就是范先生压住,诸公子们说话也是白搭。
执瑜执璞在山西住过几年,从没有见过这位老先生,是他年年犯风湿,怕病气儿重,小孩子又干净,不肯接近他们。也因为年年犯风湿,他常年在暖和屋子里躺着,就是不病也不出门,夏天的风他都少吹,隔着窗子,他倒是见过执瑜和执璞。
老国公弃武就文职,把府兵大半赠给女婿。陈留郡王是有讨要这老狐狸的意思,但当时国公府离不开他。
就范先生他的心思,他受国公府恩典一生,见诸公子狼子野心,内心痛苦不比老国公差,守住国公府,是他首要的职责。
老国公婉言拒绝了陈留郡王,托言说范先生老病,骑不动马,陈留郡王从此再没有提起。
以后的岁月时,范老先生一直在府中调养身体。国公府家宅渐渐安宁,胖小子们渐渐长大,老国公请范先生到自己床前,亲自对他道:“我有九个儿子,一个没有长成,两个颇不体面的死去,幸有外甥帮忙掩盖,才没有家破人亡,府第爵位也尚在,就是我哪天眼睛一闭,也能去见祖宗。当年我最疼外甥,因为妹妹是父母爱女,是我唯一的手足。如今没有想到,树大反而给我遮阴凉。他的两个儿子,瑜哥璞哥要大了,我远在山西,都听得到太后疼爱过甚,不由我担心有太后在上,训公子夫妻不能管教,可怎么是好?”
范先生一听就懂,当下道:“侯爷若不嫌弃我老迈,我愿意往京里陪伴二位长公子。”
他上船后,春天时气重,又得了风寒,下船的时候,软轿里直接送去客房养病,酒宴也没有参加,直到今天好了不少,又听说夜巡归二位胖公子当家,袁训同他商议,把他郑重介绍给儿子们。
今天晚上的功夫,不过是略略的一介绍,但胖小子们相当满意,舅祖父给的,姑丈也没有要到手,只这两件,就足够光彩。
眼看着主人也欢喜,先生也欢喜,胖小子们又说了一句话,对父亲小心提防着:“不给大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