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若张大嘴,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七岁的他,还应该当成孩子对待,柳至在外的时候多,他面对母亲的时候多,柳夫人怕一张嘴,儿子就说窝囊废,柳夫人也很少说。
话轰儿子,有时候跟刑讯犯人差不多。犯人得有个想一想的功夫,让他前思后想,不招一直的熬刑,不招一个人顶罪,也许掉脑袋,家里人再也见不到值不值。
柳至对儿子呢,也是这一通重话以后,看他小脸儿变了又变,就不再说,带着儿子往内宅去,边走边拿几句话收尾:“袁家学里有练武场,小子,去那里谁不服你,你不服谁,就打架去。这里有一点你给我记牢,家里出得起养伤银子,不过动不动把人打成动不得,人家依然不服你。斯文的,点到为止。不要皮的,只要不出人命,随你打。”
能打架这事情,柳云若很开心,一仰小面庞:“父亲这话很是。”柳至扑哧一乐:“我哪句话不对,是你小子不听,以后窝囊废,就只有你这小窝囊废,我们都不是。”
“嘿嘿,”柳云若无话可说,讨好的笑着,跟在柳至后面回了房。
星光正好,月儿更明。看着云若小公子舒心的跳到自己床上,积压几年的心事在父亲的话里一扫而空,自己发寻着,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办?
就是我再不喜欢战哥儿,也不用拿他当仇人看?
是啊,他也不是我家仇人。我家的仇人,是欧阳家啊。
认清楚仇人以后,柳云若笑眯眯地睡着了。
…。
早有一个时辰以前,袁家的夜风也吹拂不断。早开的花香在夜晚更浓郁,送到每个院子里。
执瑜执璞两兄弟坐在一起,一个执笔写字,一个站旁边看着,不时的说上几句。
韩正经在对面写字,小脸上又溅的有墨汁。胖世子兄弟见到就要笑话他,拿个帕子给他擦干净。
有些倒春寒,但兄弟们俩个喜欢阔朗,把门帘子让打起来。一盏灯笼进院门,站着的执璞道:“正经,曾祖母让人接你来了,回去睡觉了。”
“嗯。”
韩正经知道表哥们今天不能带他睡,放下笔,执璞把他抱下椅子,扯着小手出去,咦上一声,韩正经欢快地叫出来:“不是接我的,我再玩一会儿。”
甩开执璞的手,回到椅子前面,爬,他能自己上去,就是下来,他往往用跳的,怕摔到,得有人抱他下来。
吃力的爬上去,呼哧呼哧的喘口气儿,执瑜在外面已把来人见过,对哥哥道:“父亲叫我们过去。”
执瑜说声好,把笔放下,吹吹纸上的墨汁,韩正经小腿一迈,就上了桌子,爬过来帮着吹干,执瑜正让丫头进来看着他,又一盏灯笼进来,这次是老太太打发人来接正经去睡觉。
表兄弟三个在院门外分手,胖兄弟们往书房里来。
月光照得墙壁似明镜,人坐在书房里,光亮的好似在月中。袁训和龙四悠闲的说着话,看着儿子们到面前行礼,袁训起了身,对一侧转正身子,面上现出恭敬来:“瑜哥璞哥,来见见范先生。”
这个人坐在暗影里,怕风似的披一件大厚袍子。他的眼窝陷下去,是一副病容。
执瑜执璞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正疑惑这是哪里来的痨病鬼儿。见四伯父龙四动手扶起他,范先生有点儿哆嗦地堆出笑容:“见过二位公子。”
从龙四的手,看到范先生的衣袖,执瑜执璞意识到这是个在伯父和父亲面前有地位的人,胖兄弟们上前行礼口称先生,范先生呵呵笑着,但嗓音并不响亮,还是有病没有好的形容。
龙四扶他重坐下,给他换上一碗热茶。袁训让儿子坐下,徐徐的介绍:“这是曾祖父的谋士,跟顺伯,是当年曾祖父帐下的一文一武。”
他说的曾祖父,指的是自己的外祖父先老国公,是袁家小镇的始作俑者,再把顺伯拿出来比较,执瑜执璞小小声惊呼一声,看向范先生的眼光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