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的事,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切莫对四小姐提起。外人如若是问了,只说和冯公子与寒山寺里巧遇,青鸾姑娘自个不舒服,这才由冯公子扶进厢房休息。”暖荷方才的话还萦绕在青鸾的脑海里,自己从未想过对外张扬,也从未想过抱怨,可是二夫人吩咐的这一番话,却是强迫着自己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更过分的,是让自己颠倒黑白,一个浪荡公子却成了施予援手的正人君子。
可惜,自己在苏州老家,虽是爷爷带回来的养女,可是人家也会客气的喊自己一声乔姑娘,下人们也是三分客气,可如今,爷爷远游,自己寄人篱下,又是个外姓人家,也许在别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董府里吃白饭的无用女子罢了。
第二日,不仅是董府,就连整个扬州城都已经是议论纷纷了,寒山寺的事自然是没人知道,可是二夫人没有想到的是,暖荷只来报这陶十三带着季然去了挽月楼,却不知晓这挽月楼里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乎,这挽月楼里知府家公子冯永康在众人面前大肆的言论就已经传遍了扬州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听说这知府公子,只是个有名字的纨绔公子,昨个啊,不仅让人在挽月楼捉了个正着,开,开口不逊,丝毫不想平常那番翩翩公子的模样。”
“我看你们是在说笑吧,这知府公子文稻武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
“我呸,什么呀,你没听说,他那房里的玉姨娘,就是被他给活活打死的。”
这些话,自然也是传到了二夫人的耳里,二夫人正揉着头,头痛,实在是头痛,加上董老爷来这晚霞院里愈发少了,金奴娇,真是个活脱脱的小贱人,二夫人正这样在心里骂着。
“姐姐,近日可是好?”好一声娇媚的姐姐,这来的正是金姨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二夫人的怒气些在脸上,“这没有通报便进来了,妹妹你教养真是好。”
“姐姐莫怪暖荷,是我自个要进来看望姐姐的。”金姨娘这话却是将这来而不报的事码推到了暖荷身上。
“哦?看望?”二夫人嘴角一扬,“妹妹莫是说笑吧。”
“姐姐这话说的,”金姨娘真真假假的显得有些委屈,“昨个听说这季然•••。”
“这是我房里的事,不劳你烦心。”二夫人一听这金姨娘是想说昨夜的事,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金姨娘。
“看姐姐这话说得,这虽只是你房里的事,可是这关乎整个董府的名声啊,这若是传了出去。”金姨娘饶有兴趣的边说边是打量这二夫人的神情,看这二夫人也是面色凝重,接着说到,“这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夫人看不惯这金姨娘的嘴脸,这过去还不是给自己提鞋的丫鬟,如今倒和自个同坐一席。
“姐姐,你还不明白,这季然和那姓陶的纠纠缠缠,可是这知府公子的品行,想必姐姐也是,”说道这,金姨娘不禁用帕子抿了抿嘴,看到二夫人向自个投来的犀利的目光,却是换了一个更加温柔顺从的语气继续说到,“既然冯公子也非良人,这两家的婚事又不可退,这董家可不止一个小姐可以嫁啊。”
“你莫是说你肚子里那个。”二夫人说这话说得好是爽快,不仅讽刺了这金姨娘不切实际,人人都知道,董家哪里还的第二个小姐,又是暗指,这金姨娘也只能生个女儿罢了。
“姐姐,您这话说得。”金姨娘话里丝毫没有怒气和不甘心,“我是说,姐姐院子里的那个,乔青鸾,乔姑娘,她虽不是咱董家嫡亲嫡亲的女儿,可也是三叔他老人家自小养在身边的孙女,所谓生娘不如养娘大,莫不是姐姐当真还想将季然嫁与冯永康那般的浪荡子弟。”
之后金姨娘的种种却说,二夫人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再听了,可是这“第二个小姐”的主意,这话说得二夫人心里痒痒的,今个早上扬州城里的传闻自个也知道,可是这和知府家的婚约,仔细一想,这只是说有意定亲,可这和谁定亲,却也没说个明白,何况八字也没对,再说,这传闻一传,自个若是将青鸾嫁过去,知府家也不敢多说,再说,这青鸾样貌才学也是上上等的,不可不可,这明着不敢说什么,可富不与官斗,这日后•••
看着二夫人眉头紧锁,金姨娘也未多说,客套了几句,边回去了。这一路上,自个却是在心里算计着。
“姨奶奶何苦为他人作嫁衣裳,替别人想主意?”一旁的景嬷嬷很是不解。
金奴娇看了她一眼,到底不是个开化的人,头一扬,只说,“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我金奴娇从从来不做,只是这乔青鸾现在默默无闻的,可是她毕竟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她现在不说,难保她以后不说,何况,”金姨娘看了一眼景嬷嬷,又瞟了瞟身后的如兰,压低声音说道,“你要记住,这个世上,凡是和你的敌人有关系的人,要么利用,要么,”金姨娘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睛一厉,才说道,“要么,就要让她永远消失。”
这般提心吊胆愁眉不展的日子又过了几日,算了算,这知府家说好来提亲的日子愈发进了,季然出不了门,少定的腿还在养着,少崖受董老爷的吩咐近日里得去趟关中办事,少卿虽在禁足,可是偷偷溜出去几回找来苏觅常也没商量出个结果,这该死的陶十三又不见了,既不在寺里,也未曾在扬州城里见过他,这惹事的主都跑了,看来自己的小妹季然,哎,少卿都不忍想下去。
这一夜,大雪纷飞,如今都快开春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仿佛是上一年的雪还未下完,索性今个一块子下了。
晚霞院里海棠苑里,二夫人和金姨娘都守了空房,这董老爷大晚上的,美人不要,却是小厮下人一个都没带,跑去了供牌位的祠堂。
“素素,”董老爷孤零零地站在祠堂里,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牌位,曾经的枕边人,却化作了一个冰冷冷的灵位,心里好不凄凉,“素素,”董老爷又唤了一声,仿佛是在求一声回答,可惜没有,祠堂里静得雪都不敢叨扰了这份宁静,“十七年前,你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去了,素素,你可知道我真的好想你。”董老爷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起来,竟呢喃着哭了起来。
“可是你还是害死了她。”原本安静的祠堂里,却突然传来这幽怨得如同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声音。
“谁?”董老爷蒙的抬起头,四处张望起来,“谁在哪里?素素,可是你?可是你回来了?”
门外的风有些大了,董老爷的呼喊似乎被风夺了去,化在了雪夜里,就如同十七年前的那场雪一模一样。
董老爷盯着那声音的来源,渐渐的,一个身影的轮廓显现了出来,那人毫不惊讶,只是轻手轻脚如同飘魅的鬼魂一般,一步一步靠近董老爷,一步一步走进烛光可见的范围里。
待董老爷看清来人,却是一惊,“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