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香•••桓香。”傍晚,又听到少卿唤着桓香来伺候,今早接到沈世钧送来的帖子,邀自己今夜到醉风楼一聚,哼,这小子,终于知道自己昨儿见了郁兰有多重色轻友了,活活着就将自己撂在一边。
“来了来了。”今早才探亲回来的桓香从一回来就被三少爷使唤来使唤去的,自个儿因为路上耽搁了些时候,回来得晚些,这三少爷孩子脾气又犯了,虽说干的也不是重活,可看着三少爷看着自己忙来忙去乐呵呵的样子,分明是幸灾乐祸,在惩戒自己回来晚了,自己可明白这小子,怕真不是担心自己,定是少了自己,少了份乐子罢了。
“你看看你,我都喊了好几声才来。”少卿平日里和丫鬟们说笑惯了,这一装起凶来,还真是不像。
“少爷你方才才吩咐我去剥栗子呢。”桓香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回到,可这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别人都说董家三少爷风流浪子,在自己心里也不过是个傻小子。
“那是你剥得慢,”少卿一字一顿,装着正儿八经的说,“就像你回府也回得慢一样。”你看,这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咳咳,”少卿连忙假咳几声,又指着摆在床上的藏青色长衫说,“你看这衣服湿了,想办法烘干了,少爷晚上可是赶着去赴宴的。”
“少爷就不能换一件衣服穿吗?”桓香回答,这桓香的性子可和墨香的不一样,墨香懂礼体贴又沉稳,可桓香却偏偏机巧而且还不怕和少爷顶嘴,当然,仅限于是三少爷。
“本少爷今儿还偏偏就穿这件了,”少卿到底是和桓香杠上了,还嘀咕一句,“哼,要是墨香,不用我动嘴她早就替我烘干叠好了。“
少爷到底是少爷,当少卿穿着干干净净的藏青色长衫赴宴醉风楼时,就知道,桓香还是闷着闷着烘干了这件衣服。
“董兄,千言万语尽不了心中谢意,承蒙不弃,敬你一杯。”沈世钧先饮为敬。沈世钧这句话是真心的,大恩难言谢,昨儿见了兰儿一时忘了向少卿正正式式的道个谢,特地到这扬州第一楼醉风楼订了个二楼的包厢雅座,单独宴请少卿,知道董家三少爷爱酒又嘴挑得很,又特地将人送来的一瓶极好的女儿红带了来,饱一饱这酒鬼的肚子。
“你啊,还真是,一年了,这书生的扭扭捏捏的文气还没去掉,我就直接多了,祝你情场官场两得意。”少卿也是一饮而尽,沈世钧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这酒自己自然是不会客气,“说到官场,皇上可是给你指了什么官?”
“沈某不才,当日殿试,皇上以为我以诗词歌赋为长,只是让我入职翰林院,作个陪太子读书的伴读而已。”沈世钧讲到这不免有些伤感,虽说探花已是出人头地,况且入职京中,可以带着郁兰离开这个地方,以免夜长梦多,可男儿心中的抱负未了,到底是份遗憾。
“世钧你何必妄自菲薄,我看呐,是那皇帝老儿不能慧眼识珠,没有读过你的政论文章,厚积而薄发正是说的你,莫气馁,莫气馁。”少卿边说边为沈世钧斟酒。“至少,你和梨香,现在该是叫郁兰了,你们的姻缘倒是有个好结果,也是可喜可贺的。”
“这是多亏了你,”沈世钧又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却是转头问道,“听兰儿说,府里有位叫流毒的姑娘,很是,很是让你上心啊。”
说道流毒,少卿倒是顿了顿,想来这段日子自己能见到流毒的时候真是愈发少了,平日里去西厢房找她她总不在,去大哥屋里寻她,又总是算准了自己要来似的,总是刚离开。“这•••可惜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想我在外可是享着风流浪子的名声,可实际上,意中人却总是对自己避之不及。”许是这酒有些上头了,又许是如今不在董府那闷葫芦里,对着沈世钧,少卿倒什么话都说了。
“董兄你来看。”沈世钧端着酒杯,走到窗前,推开窗,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少卿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什么好看的。”少卿不解的问,还是听着沈世钧的话走到窗前,如今可以算是已经初冬了,这醉风楼是建在这运河之上,夏日来,水波粼粼,清风徐徐,最是凉快惬意,可这大冷天的,窗子一看,只看见外边一片枯败的景象,冬风落叶,好不冷清。
“莫愁冬日枯枝头,明日开尽花满楼。踏笔一生行流水,不到东海永不休。”沈世钧喃喃地吟了首诗,“这诗是家父最后留下的最后一首诗,如今赠与你,过两日我便要去赴职了,此去恐怕一生再难相见。”
“说些如此伤感的话做什么。”少卿摆了摆手,说“我可是不喜欢这些,只要啊,你和你的兰儿好好过日子,我呢,和我的小流毒也能和好如初,大男子汉的,莫讲这些文绉绉的话。”
“董兄你•••。”沈世钧正欲开口说话,楼下却传来一阵嘈杂声,既有夸赞的声音,又有喝彩的声音,隐隐中还夹杂着些许嘲讽的声音,“小二,小二。”沈世钧倒要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醉风楼不仅是扬州第一楼,这陈设摆设更是尤其别致,一楼的茶座,二楼的雅座,无不是古香古色的摆设,又建在这大运河边上,远远的还有一只画舫,供有兴致观江景的游人一睹为快,所以来着的也多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其中更不乏读书人,少了市井般的嘈杂,多的不过是丝竹之声绕梁,这般嘈杂,倒还真是不多见。
“客官,有何吩咐。”在门外伺候的店小二麻利地进了屋,鞠着身子,尤为尊敬,醉风楼消息最是灵通,沈世钧刚进门,掌柜的就认出这是新科的探花郎,吩咐自己格外小心伺候着。
“这楼下未免太过吵闹了,今日我特地在这宴请我这好知己,莫是要扰了我们喝酒的兴致。”沈世钧没有动怒,可这话里也是说得明明白白。少卿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只在一旁喝酒,这沈世钧带来的这十八年的女儿红还真是不错。
“客官,你有所不知,今儿咱们楼里来了位姑娘和一位老人家,点了好些酒菜,最后却说是没钱付账,还冒充是城东董府的亲戚,想赊账,掌柜的不依,那老人家却是又吵又闹,在这楼里好是放肆,掌柜的怕影响了各位的清静,提出若是他们能解出这大堂东墙上的所有谜语,便免了他们的单,这不,这姑娘眼看着一道道就解开了,可是不得了,大家难免喧闹了些。”这小二恭恭敬敬地说完,又补上一句,“客官若嫌吵,不如移驾到河上的画舫上去?那儿清静,景色还好。”
“罢了,你下去吧。”少卿懒洋洋地说,继续说,“我对着谜语倒是不感兴趣,倒是对着假冒董府亲戚好生佩服。”
“董兄你莫生气,扬州董家名气在外,想牵上些关系的人必是不少。”沈世钧看董少卿这样,还以为他是生气这无知老头和姑娘冒董家名声。
“哪里是生气了,”少卿轻松地笑笑,“不然,世钧,我们也下去看看热闹。”
这刚走下楼,便听得又一阵喝彩声,大堂里,众人团团围着两个人,一个是个妙龄姑娘,白衣白裙白纱袄,发髻上简单的只插着一根碧玉簪子,远远看去,是个佳人,可惜用白纱蒙着脸,不能一睹芳容,但眉眼间却是透着几股仙气,看着看着,少卿竟是觉着有些熟悉起来。
看这少卿似乎看这姑娘看呆了,沈世钧半玩笑半真地说,“这方才董兄才许愿希望和流毒姑娘和解,这不一会,又看佳人竟是看呆了。”
对,这眉眼竟是和流毒有几分相似,难怪自己会觉着有些熟悉,再看这老人,在一旁逍遥自在,该是这姑娘家里爷爷辈的长辈了,可却在一旁也跟着喝彩,眉开眼笑,时不时开心了,还拿起怀里的小玉壶喝上几口,看那这玉壶做工精致,是上好的翠玉所制,就凭这块玉,莫说今天这一老一少的饭钱,在这醉风楼里大吃大喝三天三夜也不为过,可见,这一老一少并非穷酸之人,看这老头的模样,倒是来着找乐子来了。
“下一道题,九十九,打一字。姑娘,这只还剩两题,你若是都答对了,我钱掌柜的说话算话,今儿的饭钱就给你免了。”钱掌柜亲自拿着这写着谜面的红纸给这白衣姑娘端着,方才为了不让这老头闹腾起来,才想起这无奈之举,醉风楼里每逢中秋元宵便会挂出这谜面在灯笼上,供食客猜谜,若是猜对了,便送上百花酿一瓶当做奖品,食客中不乏文人雅士,倒是很喜欢这一套,这百花酿虽不是最上等的好酒,可这猜谜的乐趣却剩过这好酒百倍,尤其是这些书生看似一个个文文弱弱,可是这在猜谜上的较量也是十分精彩,倒是中秋元宵这扬州城的一道亮景,如今中秋已过,还剩下七八道谜面没人猜得出来,便只是放在大堂上,供人解闷无聊罢了,没想到今日这位姑娘一来,竟解开了好几道,难怪这楼中的客人会赶着来看热闹了。
“九十九,”白衣姑娘温柔如水的声音很是好听,一旁的食客有的也在冥思苦想,可有的却只顾着看热闹,其中一位富家公子打扮的少年却是先开了口,说道,“姑娘不必为难,若答不出来,今个你们的饭钱,我冯某请了。”
大家仔细一看,方才都专注这姑娘解谜,却是没有留意到这位冯公子,掌柜的一看,这不正是知府家的公子嘛,知府膝下女儿甚多,可唯独的就这一个独苗苗,正是宠爱有加,连忙作揖行礼,“原来是知府家的公子,失礼了。”众人一听,原来正是那诗名在外的知府公子,却一一行了礼,少卿和沈世钧早已下了楼,却只坐在旁边的一张空桌子上看着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