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周大人急欲认回庶子啊?”赵泽宁嗤笑问。
“可不嘛!”
周明宏醉得昏头,懊恼拍桌,竹筒倒豆子般,恨铁不成钢道:“您想想,那怎么可能?明棠、哦不,容佑棠恨毒了我们,几次三番下死手报复!据查,我姐的嫁妆铺子、我的学业、我哥的仕途——他统统不放过,疯狂复仇,害惨了我们了!呜呜呜,我被他害得变成笑话,亲朋好友都疏远了。”周明宏悲从中来,呜咽悲泣。
“他为何疯狂报复?总该有些原因吧?”赵泽宁好整以暇问。
“无非小时候我们苛待他娘俩了呗。但那有什么的?纯属正常!妾就是妾、庶子就是庶子,岂能越过主母嫡出?哼,痴心妄想。”周明宏醉得趴桌,酒气冲天。
周明宏上回被容佑棠雇佣草上飞狠整了一通,被流言蜚语传为“当街袒身露体手舞足蹈的疯子”,声名狼藉,躲在家里逃避许久,才敢出来行走。可惜接连被狐朋狗友嘲笑,一气之下便转而搭上了八皇子。
“不,应该不止。”
赵泽宁摇头否认,平静指出:“若仅是因为幼年遭受嫡母嫡出苛待,不必闹得绞尽脑汁脱离本家,甚至惊世骇俗地给自个儿另寻生父、编造全新身世,不孝不悌,罔顾天理人伦,绝非普通仇恨驱使。”
确实另有许多内情,但周明宏知之甚少。
“下作卖屁眼的!呸,恶心肮脏,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还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呢,肯定、肯定是庆王动的手脚。破案也是,他懂什么破案?绝对是庆王帮忙解决的。庆王殿下出手真大方,学业、前途、功劳,流水一般送给男宠。”周明宏不服气地嘟囔,骂骂咧咧,极端固执己见——或者说,他拒绝接受自己比不上庶兄的事实。
八皇子套话许久,直到醉鬼彻底昏睡为止。
你跟你爹一样糊涂,无知无能,肤浅虚荣,烂泥扶不上墙。
赵泽宁起身,冷冷俯视醉倒趴桌的周明宏,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只当个使唤的狗腿子。
与此同时
容佑棠已走回东城,傍晚炎热,他背着行囊、单手抱着皇帝赏赐,时不时抬袖擦汗。
近乡情怯。
兴冲冲跑到家门口时,他反而止步了,认真整理衣袍发带,好让自己不那么疲累狼狈,以免家里人看了难受。
“叩叩~”容佑棠气定神闲地拍门,朗声喊:“张伯?张伯?我回来了。”
下一瞬
门房的小门摔得震天响,“咣当”声过后,老张头疾跑惊喜嚷:“少爷?”
“是我。”
“哎呀,哎呀哈哈,老爷,少爷回来了!快来人呐。”
老张头一把拉开门,喜出望外,赶忙接过包袱与赏赐礼盒,好奇问:“少爷,这是什么?”
“陛下所赐。”容佑棠笑眯眯告知,他渴得喉咙几乎冒烟,忙不迭往客厅跑,迎面撞上养父与管家——
“啊呀!”
“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容开济喜笑颜开,激动万分,一家子四个老人簇拥出远门归来的容佑棠,嘘寒问暖,递茶擦汗打扇子、张罗糕点饭菜,欢天喜地,宝爱疼宠。
一个时辰后,天已黑透。
“你怎么还泡着呢?水都凉了!起来起来,赶紧。”容开济推门进入,连声催促。
“哦。”容佑棠答应一声,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
“今夜只管安心休息,我已派人给你四叔和严世叔、路夫子等亲友递了口信,让你先缓一缓,待养足精神再去给师长请安。”
“知道了。”
容开济乐呵呵,一阵风般,刮进又刮出,絮絮叨叨:“御赐之物除了金锭之外,其余已收进库房,作为传家镇宅之物。”
“嗯。”容佑棠头也不抬,大力搓澡,他出去个把月,几次忙得没空洗澡,身上发痒。
“银子怎的还剩这么多?”容开济问,他正在收拾儿子胡乱塞成一团捆扎的包袱。
容佑棠乐道:“时间紧迫,没空使银子。仅有的几次还是去的路上,船停靠渡口,下去请弟兄们吃饭喝茶。”
“唉,多亏佛祖保佑,助你平安归家。”容开济叹息,虔诚肃穆道:“等你休沐时,咱们很应该去还愿。”
“行,您做主吧。”
此时,容家唯一的仆妇正在里间铺床,她关切地询问:“老爷,如今夜里越发寒凉,给少爷铺一层薄褥吧?”
“铺上铺上,免得他夜里着凉。”
容开济欣然赞同,扭头一看,却见儿子仍泡着,立即撂下包袱,大步过去,不由分说夺了搓澡巾,无奈催促:“皮都皱了!赶紧出来,不是说明儿有事?早点儿歇息,好好睡一觉。”
“哦。”
容佑棠只得跳出浴桶,浑身皮肤泛红,慢吞吞穿好寝衣单裤,踩着木屐擦干头发,闲适放松,慢悠悠逛小花园,吹吹夜风,拨弄拨弄花草。
不多久,容父在里间喊:“棠儿,你在做什么?”
“赏花。”
“进来!”
容佑棠披着半干的头发,踢踢踏踏进屋。
“十七八岁的人,仍不懂得爱惜身体,刚洗了澡出去吹风做什么?”
容开济年纪大了,总难免唠叨,他迅速整理好包袱,拍拍手,这才凑近床榻,轻拍打横着俯趴的儿子,担忧问:“差事究竟办得如何?陛下满意吗?”
“嗯……我也不知道。”容佑棠坦言,趴卧枕着手臂,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