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营九月份征募第二批士兵,此乃年中就定下的策,父皇已准奏。”庆王缓缓道。
高鑫中等个头,浓眉大眼,眼睛稍有些凸,炯炯有神,他点点头,直言指出:“北营投建耗资巨额,若不实际有效地发挥戍卫作用,就很不妙了。”那些持反对意见的文武官员必定会跳脚蹦跶的。
“自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适量地储备戍防兵力,总是没错的。”路南捻须,缓步慢行,他难得进宫上御书房一趟,此行是为了国子监秋季大比。
庆王面容沉稳,身穿亲王常服,宽袍大袖,贵不可言,俊朗非凡,颔首道:“路大人说得没错。如今边境安定,四海升平,正是难得的好时机,本王已初步带出第一批士兵,按计划,北营将招募五万左右精兵,分批送去西北历练,替下老病伤残一类,免得青黄不接。”
话音刚落,庆王闻声,视线一转,忽然看见被禁卫抄近路带进中庭的钦差——
“幸好赶在落锁前进来了!”禁卫长欣喜道。
齐志阳脚下生风,有些担忧地问:“都这个时辰了,陛下会见咱们吗?”
“进去求见试试,若陛下没空,咱就明早再来。”容佑棠轻声说。核对赃物时,他的衣袍沾了许多灰尘,正低头小幅度地掸拭,忽然听见——
“殿下?”
“哎,是庆王殿下!”
容佑棠倏然抬头,与几丈开外的赵泽雍四目相对,定住不动,彼此都惊喜得愣了一瞬间。
“走啊。”齐志阳提醒同伴一句。
“哦,哦。”容佑棠如梦初醒,忙不迭跟随同伴们快步往前,满心喜悦。
“末将齐志阳,参见殿下!”齐志阳感激非常,毕恭毕敬行了单膝抱拳礼。
禁卫们紧随其后,纷纷拜见。
“末——”容佑棠险些学了齐志阳,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下官容佑棠,参见殿下。”
“咳咳。”路南抬手,状似无意地清了清嗓子,眼神无奈暼向跟着武将行单膝抱拳礼的得意弟子。
然而,此时的容佑棠心花怒放,并未发觉任何不妥——他与齐志阳并排单膝跪着,不伦不类。
赵泽雍很见不得对方跪。他眼里的笑意满得溢出来,上前两步,弯腰,左手搀齐志阳、右手搀容佑棠,倒也不显突兀,温和道:“起来吧,你们辛苦了,差事办得不错。”
“为国效力,是末将的荣幸,多谢殿下举荐,幸亏如期破案,总算没堕了您的脸面。”齐志阳发自肺腑地感恩。
容佑棠眸光水亮,情不自禁反手抓住赵泽雍胳膊,触摸到被凉滑蚕料包裹的结实肌肉,笑道:“俱是我等的分内之事,殿下谬赞了。”
众目睽睽,赵泽雍勉强虎着脸,两手各扶着一个得力下属,右手微微用力、抓住容佑棠胳膊紧握,随即松开。
而后,钦差们向兵部尚书和国子监祭酒行礼,容佑棠额外与师父多聊了两句。
赵泽雍正色问:“公务交接清楚了?”
“是。”齐志阳恭谨垂首。
“你们赶着去复命?”赵泽雍凝视风尘仆仆的少年,难掩关切。
容佑棠刚想习惯性“嗯”一声,张嘴又硬生生换成:“是。”他惊觉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嘴角眉梢,不知不觉眉开眼笑,余光瞥见师父隐含告诫的眼神,急忙收敛,严肃板起脸。
“去吧。”赵泽雍将一切看在眼里,好心情地催促。
“是!”容佑棠昂首挺胸,拜别众人去求见承天帝,脚底仿佛踩着祥云,轻快惬意。
半个时辰后,承天帝在御书房接见了钦差一行。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平身。”
“谢陛下。”
承天帝面色沉沉,背靠软枕斜倚龙椅,威严扫视两个钦差和八名禁卫,半晌,不疾不徐道:“你们上报的折子,朕看了,证据搜集得还算齐全,移交刑部负责审理。”
容、齐等人屏息凝神,认真聆听圣训。
“案子查得不错,没辜负朕的期望。”承天帝客观评价,漫不经心地把玩左手拇指戴的帝王绿扳指,两颊法令纹深深凹陷。
“全凭陛下运筹宫中,微臣等人遵从圣旨行事,幸不负皇恩。”齐志阳谦恭表示。
“唔。”承天帝微笑了笑,若有所思,问:“你们在关州遭遇土匪劫杀,那些乱贼擒获了吗?”
“回陛下:匪寇被当场剿灭大半,除了混战中潜逃数人外,其余生擒,交由新上任的临时巡抚处置。其中,为首几人作为行贿作乱的贼首,现已移交刑部。”容佑棠字斟句酌答。
承天帝点点头,垂眸沉思,半晌问:“游冠英想求见朕?”
“他一路上都在嚷。”齐志阳咽了咽唾沫,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禀告:“按律,他已经被押入天牢,听候陛下的旨意。”
“哼。”承天帝冷哼一声,玉扳指转得越来越快,怒火中烧,身为帝王却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只能隐忍克制。
容佑棠放缓呼吸,大气不敢喘,生怕触怒心情糟糕的皇帝。
又半晌,承天帝下令:“你们忙了个把月,本应歇一歇,但贪污乱党乃重案,必须尽早过堂审清了结!你们近期只需专心协助刑部审查,别的都先放一放。”
“是。”
“遵旨。”
承天帝始终没露出喜色,沉重叹道:“朕只当河间灾难多发、民风剽悍,年年赈济,岂料这次竟揪出了一串贪官!上至二品大员,下至七品小吏,罪证确凿,游冠英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嗯?他有何颜面见朕?”说到最后,他忍无可忍扬声痛斥。
承天帝非常失望,此时的失望已盖过了最初得知真相的暴怒。
容佑棠等人忙跪倒,中规中矩地好言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