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 / 2)

牙郎 常叁思 2667 字 14天前

杨桢的手在裤子上无措地搓了一把,然后他瞬间偏过头,握住权微的手腕将它塞回了那个金黄色的纸桶里。

甜甜甜,给你钱!拜托身旁的朋友大发慈悲,不要再动手动脚了!

“看……电影吧,”杨桢被刺激得都有点结巴了,手指松开又立刻收拢,在桶里抓了一大把让他这老心脏跳得没个轻重的爆米花,“要吃我自己拿。”

权微遭拒后陷入了一种透支的安分,按在桶里的指尖相互捻来捻去,他有点想看看刚被舔过的手指,但又觉得这种行为十分变态,为了让手忙起来,他直接从片头吃到了结尾。

《重返年少时光》讲的是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渣男一觉醒来,重新回到高中时代开始改邪归正的故事。

权微喜欢看纪录片或是那种不惊悚的悬疑片,这种不切实际的假设题材不是他的菜,他吃得认真、看得敷衍,虽然将头靠在杨桢肩膀上有点浪漫,但坚持一个多小时也会腰酸脖子痛,不过权微愣是没怎么动。

也正是因为这种姿势的死角,他错过了杨桢脸上所有的风云变幻。

说实话这个片子拍得不怎么样,悲得不够深刻、喜得又略为浮夸,不过对于杨桢来说,他的观感可能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重生是他独自背负、无人可说的秘密,杨桢从男主角宿醉后醒来,发现日历退回了14年前的震惊那里开始走神。

也许是为了制造出哭着笑的效果,银幕里的男主表现出来的震惊夸张而卖力,在座不少人发出了一种“快看,那里有个傻子”似的笑声,杨桢就在这么多人轻松的快乐里,无声地攒了满腔的悲凉。

这个男主比他幸运,重生在自己熟悉的世界,遇到的人也都是旧时的记忆,他甚至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可是章舒玉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一身的债,一个冷漠的家庭,和一缕误入他乡的孤魂。

脑中闪过的片段如同走马灯,当杨桢快速回首来到这里之后的往事,他的血液凉透又沸腾,好人坏人的剪影忽而飘过又相继远去,纷纷扬扬最后只留下了一个瘦长却挺直的人形。

对于他在这个世界的立足,权微的每一次出现都至关重要,这个人也许是芸芸大众,但是对于他来说与众不同。

在电影的结局里,重回过去只是男主死前的一场梦。

那一瞬间杨桢心里产生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恐惧和刺痛,如果来到这里也是章舒玉死前的一场癔症,那他是愿意梦醒了被埋入黄沙深处,还是永远沉溺在这个有着权微的梦里?

清场的灯光陡然亮起,观影的人们赶场似的起身离去,权微伸完懒腰,发现杨桢仍然坐得如同石雕。

这人魂不守舍的,目光看着前方的某一个座位,脸上有种沉重到几乎能将周边的空气化成结界的悲戚。

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权微忽然就有种杨桢离他千里万里的错觉,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抗拒这种想法,然后权微醍醐灌顶地意识到,他又是撩又是泡,心里还觉得贼稀罕这人,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多了解杨桢。

这一刻杨桢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难过和沉默,权微根本毫无头绪,可他看见杨桢不开心,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顾虑。

在乎才会谨慎,克制方见情深。

一个特别会处理情绪的人忽然低落,那一定是遇到了束手无策的难题。

权微心疼之余又有点逆反,觉得杨桢既然不愿意跟他说,那就是不需要他来掺和。

别看权微平时什么难听的都敢说,但在爱情这条刚刚铺开的大道上,他也只是一个笨拙的新手,不够成熟、内心的戏也多,唯一可圈可点的只有喜欢的心态,还和少年的欢喜一样纯粹。

就权微在原地默不作声站着的这两分钟以内,工作人员以及拖着大号的垃圾袋进来清场了,哪怕他愿意给杨桢一片黯然销魂的净土,别人也会来捣乱,前后都是清净不了,那存在感不如给他自己刷。

不说就不说,他可以主动问,要是问了还不说,接下去怎么办……那就看当时自己的心情而定了。

“杨桢,”权微按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捏了一把,然后放缓了语气说,“你是不是不舒服?”

杨桢打了个幅度很大的激灵,猛然从无法置信的震惊里找回了魂,他仰头盯着权微,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反复无常又贪得无厌的叛徒。

苦屿作为遥不可及的故乡,在电影结局触发的想象里被他亲手抛弃了,在死去和是续梦之间,杨桢几经摇摆,内心的天平逐渐往后者上缓缓倾倒。

可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呢?甚至都没人知道他是谁。

杨桢扯出一点笑意作为遮掩,捡起空塑料瓶站了起来:“有点,肚子不太舒服。”

肚子不舒服会产生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生无可恋吗?

权微心里存了点疑,但仍然对不适上了心,皱着眉毛说:“怎么个不舒服,疼还是胀气?要不要去医院?”

这也就是个解释反常的托词,杨桢连忙表示拒绝:“不用,我去趟厕所就好了,走吧。”

出了影厅杨桢直奔厕所,权微在过道的卡座上等他,杨桢在男厕的隔间里整理了一下情绪,脸色往常地出来了。

这时已经快10点半了,杨桢明天还要上班,加上刚刚那么失落的一出,权微也没有心思继续逛,直接取车回家了。

路上权微挑起了话题:“你肚子还疼不疼?”

杨桢偏头看他:“不疼,就是普通的人有三急,你别老问了,整得跟生病一样。”

关心你还不领情,权微转移话题道:“这个电影是不是无聊透顶?”

杨桢跟他体验不一样,犹豫了一刻,横下心说:“还好,我挺有感触的。”

电影的内容权微没认真看,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吃爆米花吃到舌头起泡:“什么感触?”

“重生,”杨桢不许自己移开视线,从头顶的后视镜里看着权微说,“我摔到头、失了忆、性情大变,日子过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是不是有点像电影里那个男主角?”

“像个鬼,”权微觉得完全没法比,“你卖菜那会儿露八块腹肌了?做中介那些早操的时候举着喇叭喊谁谁谁我爱你了?还是跟你的室友强行卖腐,被个西瓜皮什么的飞出个嘴啃嘴了?电影里那男的重生就是来搞笑的,你别上赶着往谐星的热闹上凑了。”

杨桢跟他是没法好好聊天了,他一本正经在寻找机会挑明自己的身份,权微却胡说八道断他思路。

腹肌、喇叭示爱等都是电影里的情节,被权微往他的日常上一套,杨桢登时有了一种天雷滚滚、无法直视电影的感觉,他被雷得酥嫩且无奈,绷不住地笑了起来。

他是来搞笑的,可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