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牙郎 常叁思 2871 字 14天前

权微也想活动,但他又瘫得深沉,只好将希望一并寄托在杨桢身上地说:“活动好啊,2#楼旁边的小广场里有个老头,姓龚,免费教人打太极,适合你,你可以去看看要不要拜个师。他穿白色的练功服,你一去就能看到。”

杨桢平均每天要坐10h以上,腰部确实已经感受到了负担,权微这建议十分可取,不过杨桢今早估计很难约,他在心里存了个档之后说:“好,我一会儿去看看,你要不要上厕所?”

买早饭的路上顺便看看。

权微:“现在不想,你去洗你的。”

杨桢应了一声从他门口走开了,水龙头哗哗地冲了几分钟,他在出现在权微房门口的时候手里就端着一个盆,盆里有两个指头深的温水,水里还搁着一个装满水的口杯。

“洗漱的给你放这里,”杨桢将他那个每天坐着泡脚的小马扎垫在了脸盆下面,这样高度正好合适,他交代道,“你自己转半圈,趴床头将就着收拾一下,我下楼买饭去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权微本来对他的期待就是扶自己上个厕所或者拿点东西什么的,没想过杨桢会把牙膏都给他挤好,他一边惊讶一边有点受宠若惊,满脑子全是这个人友好到犯规,根本没有食物的立锥之地,不过他没敢说随便,因为本来就给别人添了很多麻烦,还让人在吃的上多费神不太好。

“豆腐脑,俩奶黄包,再要一个菜的,”权微在床头抽屉里摸了张100往杨桢跟前递,“我请客你跑腿,完美。”

这是昨天茶几上那一小沓钱里的一张,杨桢没接,笑着说:“书法家和诗人的钱包里有钱,请你。”

他还记着那个写字得来的200块红包,权微知道他视别人的金钱如粪土,便将毛爷爷塞回抽屉里,服气地说:“行吧,反正我是会向有钱势力低头的。”

欠了一屁股债的“有钱势力”跑步下楼买早餐,刻意绕到2#楼那边看了看,广场里果然有道白色的身影,老当益壮地在打太极。

十多分钟以后杨桢就回来了,他用钥匙拧开门,听见权微在屋里说话。

“……杰,城里的人情跟农村不一样,要么你路过这里的时候来把钱拿走,要么我微信退给你,你要哪样?”

对方说什么杨桢就听不见了,但是他感觉权微的通话人跟昨天茶几上那一沓钱脱不了干系,也许是送权微就医的老乡,也许是他其他的朋友,总之杨桢对这人的朋友圈是一无所知。

他想知道权微的过去,想认识这人的朋友,想跟他们打成一片,可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了解和融入需要大把的时间,而这个条件他刚好没有。

权微已经洗漱完了,仰躺着将头挂在床沿上拉颈椎,头发或翻或倒竖,炸开了就衬得脸更小了,杨桢想起权诗诗扯着嗓子在菜场喊他小脸,就觉得这小名真是简直了,自己也想跟着喊一声。

既贴切,又可爱的感觉。

杨桢将盆端走的时候注意到盆沿上一点溅上的水雾都没有,显然是使用者刻意擦过了,他一边将水倒进洗脸池,一边觉得权微的心比他面上看起来要细太多了。

都瘫了也就顾不上什么味不味儿了,两人在权微房里解决了早饭,杨桢同时还在操心他今天的看护问题,他喝着豆浆说:“你白天怎么办呢?家里人会过来吗?”

权微还没跟他爸妈说,不过这不是因为他喜欢报喜不报忧,父母担心他是应该的,而且多心疼才不会总嫌弃他,所以苦是一定要诉的,但要等过两天能动了再说,不然太后非要来给他擦鸟洗屁股那就真是玩蛋了。

权微没发现自己有点享受杨桢忧国忧民的模样,悠哉地啃着包子说:“孙少宁一会儿就过来了,你赶紧吃完了出门,迟到了不是得扣钱么。”

原身接触过孙少宁,不过杨桢没有,他有点好奇地说:“孙少宁,他不用上班吗?”

权微跟老铁天天互黑,不过对外肯定会选择维护基友,他说:“上,就是不用坐班,他是文字工作者。”

那听起来像是一个自由而高级的职业,使得杨桢一下将孙少宁误判成了正经人,于是他放心地出了门。

离开小区之前,杨桢按照权微的叮嘱,将大门钥匙放在了小区外面铁栅栏上的一个密码挂锁里。

密码挂锁是近些年民居短租业务发达之后,市场发明的一种带密码的小盒子,这样房东就不用守在房子周围频繁地给租客送钥匙了,每换一次租客就修改一次密码,对于同时出租多间房的房东尤其有利。

杨桢出门40多分钟以后,孙少宁在小区门口下了的士。

他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眼屎糊满睫毛还有口臭的基友,谁知道开了门却见权微趴在沙发上用电视机开着大音效在玩游戏。

“谁把你扛到这儿来的?”孙少宁先去洗了个手,来到沙发跟前坐下的时候,猛然发现他备好的台词用不上了。

他的小微一点都不可怜。

权微容光焕发、吃饱喝足,操纵的赛车一个不慎撞到墙壁上倒着飞了起来,他才得空搭理老铁,用一种“拜托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的眼神说:“我室友。”

茶几上吃的玩的应有尽有,收拾这些东西的人显然很会投其所好,左边是吃的右边是尖叫鸡,中间还放着笔记本电脑,权微看起来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孙少宁一个自由人,油然感觉自己过得竟然还没有这个伪瘫人士舒适,他“啧”了两声,在盘里扒扒捡捡地挑了颗冬枣出来吃:“你室友对你不错啊。”

权微觉得自己对杨桢也挺好,受之无愧地说:“那是,我这么好的房东。”

孙少宁不爱跟他住,对这答案有些不屑一顾,他掀着权微的t恤下摆看他的腰,什么伤也没看见地说:“你怎么搞的?三年不感冒,一装歪就玩大的,腰对男人很重要的,知不知道?”

再重要也没用过,权微没有体会因此响应地比较敷衍:“朝瑞市场的千门梯上摔的。”

孙少宁脸上的戏谑陡然凝固了,他不可置信地说:“你……还在朝瑞搬东西啊?”

有人坚持减肥、有人坚持健身、有人坚持工作……只要是坚持得下来的都值得佩服,权微看起来好像也在坚持,一年又一年地到劳动力廉价的老市场里搬东西,但孙少宁并没有想要敬他是条汉子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权微吃饱了撑的,但心里又很羡慕他。

羡慕他有个爱到舍不得忘记的人。

2002年,辍学的权微跟着罗瑞笙再次回到青山市来上学,寒暑假期间爷孙俩就住在这里。

那时高利贷还在纠缠,罗家仪两口子躲在外地,托孙少宁的妈看着点孩子,孙少宁跟着他妈来到乌烟瘴气的千门梯,看见老爷子扛着比他身体大一倍的包,权微就跟在他旁边爬台阶。

他们没钱,也没有固定的住所,穿得衣服也老气,应该是惨的,但孙少宁看得出权微挺开心,因为那老头走三步就要看他一眼,是真正把他捧在心上在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要么缺钱、要么缺爱,孙少宁跟权微出身好,他们都属于后一种。

罗瑞笙去世后的第二年,权微就开始往这里跑。

孙少宁起初并不知道他有这个疑似抖m的爱好,权微也没跟他说,就是当年冬月,孙少宁泡了个热爱摄影的男朋友,那文艺人说要记录底层人民的一天,满城郊到处疯跑。

有天他得意洋洋地拍回来一张照片,说是终于给他捕捉到了美丽和苦难共存的原始面貌,孙少宁将头往电脑跟前一凑,才发现这张命名为“苍生”的主人公就是他老铁。

那是一张黑白照,镜头朝上,权微背着一个大包袱,额头上的青筋和汗都清晰可见。

那一年他们上大一,不在一个学校,孙少宁跑去问权微是不是缺钱,权微说他不缺。

直到孙少宁感染了艾滋病毒,每天都在死去和被忘记的痛苦里挣扎,两人掏心窝子聊了半宿,然后孙少宁才明白,他说当年他们住在朝瑞,受过很多大哥叔伯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