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1 / 2)

到了烟水阁的书房门口, 苏瑜对着忍冬和青黛两个吩咐:“你们在外面等着。”随后自行入了书房,关上房门。

书房的书架里摆着书,以前她和三哥时常坐的长案上也堆着几本,是宫变前看过的。就连那日她与三哥争执的罪魁祸首——画卷,如今也如当初她离开时一样, 有的零散着扔在地上, 也有的放在长案上。

当初她看到三哥暗地里画了那么多她的画像, 心中起疑, 询问缘由方才晓得三哥的真实身份。那时她不能接受跑了出去,后来便住在了梅庄, 宫变前又随方洵去了别处, 直到入宫她都未曾回来过。

如今来瞧瞧, 所有的东西和她离开那日一模一样, 看来三哥后来也没怎么在这书房里待过。

一个多月下来长案上散落了不少灰尘,弯腰吹了一下, 尘土飞扬, 呛得她咳嗽几声匆忙撇过脸去。

喘了几口气,再侧目过来时, 小心翼翼将上面半展着的一幅画拿起来,仔细用袖子擦拭几下上面的灰尘,画中女子姣好的面容渐渐清晰。画中的她穿着一袭红衣舞裙,旋转时漾起裙摆起着波澜, 像火红的花浪。

不得不说,魏丞的画技了得,将她那张脸描绘的活灵活现,一颦一笑都那样明媚动人,连她瞧了都觉得赏心悦目。尤其那一双桃花目,潋滟秋波,却又纯净美好,眼角眉梢那股媚意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有一种独特的美。

她怎么就不知道,原来自己这样好看?想来三哥是故意将她给画美了的缘故吧。

苏瑜心里这般想着,却觉得有些开心,伴着丝丝甜蜜。

小心翼翼将画收起来,她又弯腰拾起地上的画,全都仔细擦干净,排整齐后抱起来出了书房。

忍冬和青黛在外面候着,瞧见她抱了一堆画卷,颇有些诧异。忍冬又瞧见了她袖子上沾染的灰尘,越发震惊:“姑娘这是怎么了,搞得浑身都是土?”

苏瑜抱着那些画心里很高兴,笑道:“没什么,咱们回去吧。”

出了都督府,苏瑜抱着那些画上了马车,忍冬和青黛跟着上来,青黛瞧见那画好奇地问:“姑娘,这些画卷里是什么东西,你这么宝贝?”

苏瑜挑眉一笑:“秘密。”

忍冬和青黛互望一眼,都不知所以。

苏瑜却不理她们,兀自掀开帘子来看着外面,唇角微微上扬着,心情还不错。她都许久没出宫了,这样自由自在的感觉真好。

想到这个她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等回去后她得跟三哥好好说说,日后出入皇宫都这么不方便的话,那她可不住到宫里去。

“难得出来,咱们去东市转转吧。”苏瑜决定先珍惜这一次出门的机会,对着外面的马夫道。

马车调了方向一路往着东市而去,忍冬莫名其妙:“姑娘出来找个廖先生,怎么心情变好了。”

见过廖启,她越发决定要跟三哥永远在一起了,心里再也不用犹豫徘徊,自然是松上一口气,格外高兴的。不过对于忍冬的询问,她却并不回答。侧目看向外面,突然在人群中瞧见了苏泽生的身影。

他穿着青色便服直缀,腰束玉带,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气度雍容矜雅,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瞧见他,苏瑜又想到了忍冬的事,想了想对着马夫喊了停车。

见她下车,忍冬和青黛陪她跳下来。

“姑娘要做什么?”忍冬问。

苏瑜扫了一圈,指着旁边的糕点铺子道:“我去买些糕点给太皇太后带回去,青黛陪我进去吧,忍冬留在这里看马车。”

点心铺子就在马车停靠的旁边,忍冬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低声应着站在马车边上没动。直到苏瑜和青黛入了铺子,她随意地往四周看,这才瞧见了正向这边走来的苏泽生。

在忍冬看向苏泽生的同时,苏泽生也看到了她,步伐明显停滞下来,驻足望向此处。

看见他,忍冬又想到了当初设计他的事,心虚的匆忙避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如常,但垂在两侧的拳头却不由捏紧了,心上有些复杂。

她跟着主子做了那么些年的事,被派来贴身保护姑娘之前曾经杀过人,放过火,甚至扮作细作混入过各种地方,自然也欺骗过旁人的感情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唯独苏泽生这一次,让她倍感亏欠,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去给他道个歉,毕竟将人伤成这样,可有时候又觉得没有必要,政治上的你死我活大家都知道,当时各自为营,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何况,她素来清冷高傲,也做不出来俯下身段向人致歉的事情来。

她这般想着,一双唇抿紧了些。

谁知眼前渐渐笼罩了一片阴影,她愕然抬头,迎面撞上的是苏泽生英俊的眉眼,只是那双好看的眸子此时略显空洞,没有一年前她见他时的那种儒雅清贵,神采奕奕,反而透着些许哀痛和悲伤。

对上这样一双眼,忍冬下意识垂眸避开,并不言语。

苏泽生也一直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当初清风苑里那个觅薇,柔弱温婉,多才多艺,那样明媚的女子,他曾经把她视为知己。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然一样貌美动人,却那样的清冷疏离,毫无半点柔弱可言,反而更添几分英气。

如此气质不相符容貌也千差万别的两个人,谁又能想到,竟然会是一个人?

他苏泽生自命不凡,从不将那些胭脂俗粉看在眼里,一心想得一人心携手到老。自遇见她,他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送上去,原以为被她好生收着,谁曾想栽了跟头,成了个大笑话。

曾经以为她死了,他心如死水,恨不能随她而去。如今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当初念及年迈的母亲没有做那样的傻事呢?

“多美的一张脸,多硬的一颗心。”他突然说这么一句,话语里透着几分自嘲。

忍冬心跳莫名一滞,缓缓抬头,双唇翕动片刻,终于吐出了几个字:“对不起……”这句话她一直想说的,只是一直难以吐口。

苏泽生好笑地看着她:“忍冬姑娘对不起本官什么呢,因为你骗了我的感情,还是因为你恢复忍冬的身份后与我形同陌路?”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她面上恢复那份清冷,后退一步,与他可以保持距离。

苏泽生勾唇,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忍冬姑娘或许不知道,我苏泽生睚眦必报,这个事不是你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就能结束的。”

“苏大人是朝中要员,陛下的左膀右臂,如今苏大人既然那么生气……”忍冬看着他,顿了顿又上前一步,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我的命就在这里,你若觉得拿走了才能解气,便尽管去拿吧,我绝不多说半个字。”

“你的命?”苏泽生嗤笑一声,“忍冬姑娘的命很值钱吗?”

“那你想怎么样?”她看着他,虽然愧疚,却因为骨子里的倔强此时并不示弱。

苏泽生道:“陛下许了我一个诺,此次舞阳侯和樯国公能离京任职,使得官吏裁减一事顺利进行,不论我求什么陛下都会应的。到时候,我向陛下求你。”他声音淡淡的,不夹杂一丝情感。

忍冬错愕地看着他,片刻后凝眉:“你说什么?”

苏泽生却已什么都不再多说,兀自越过她往着远处去了。

忍冬怔怔定在原地,好半晌不能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