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锋是坐飞机回的梁城,直至回府,耳朵还在嗡嗡直响。
除了耳鸣,耳畔还回荡着敏嫣说的那句,“或许有一天我会忘记溥炎,但赫连锋……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她说这话时,神情坚定无比,像是教堂里虔诚的基督徒。
不爱他是她每日要做的祷告。
赫连锋不明白,为什么不管他对她如何掏心掏肺,她都能够丝毫不感动。简直是一块千年寒冰,自己捂得越紧,她只会融得越快。
夜已极深,卧房只留了盏珐琅彩壁灯,橙黄光亮,轻柔照耀。
赫连锋手夹一支外国烟,斜靠在大鹅绒沙发,墙壁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只见他黑眸微垂,沉默不语,宛如艺术馆里冷冰冰的雕塑。
跟随他回府的陈沧,可不管赫连锋在想什么,早已耐不住地询问,“大少准备如何处置四少六少?”
他们利用赫连震的电报,将赫连铳与赫连钺,诱骗回梁城,再将他们分开囚禁。陈沧一直想动手解决他们两兄弟,却得不到赫连锋首肯。
赫连锋听到这个问题,眉心紧皱,狠狠地抽了口香烟,英俊的脸庞,陷进团团白雾。
陈沧眼见赫连锋不表态,自然焦急万分,“他们已被关在梁城有些时日,大少是准备就这样一直关下去吗?”
赫连锋知道陈沧意思,是想让他下令杀了赫连铳与赫连钺。
他往桌几的玻璃烟缸轻弹几下烟灰,厉声道,“我不会杀他们。”
“这次大少接受总理任命,与奉军停战。那些人说话就已够难听,什么‘蜀中无大将,王平堪大任’。什么要是六少在,准打到奉军老巢去了……”
陈沧还在絮絮叨叨,赫连锋却无动于衷,“他们爱怎么说,都随他们便。”
赫连锋心知,自己只是暂代赫连震五省联军总司令的位置,永军中就有诸多将领不服。遑论还有一批已知晓赫连震离世的老部下,更是天天嚷吵,要调查铁路遇袭事件。
因此只有把赫连铳与赫连钺双双解决完,方能高枕无忧,不必担心永军哗变。
“大少切不可妇人之仁。老司令的丧讯迟早要对外布告,这件事定要有所了结。”陈沧继续好言相劝,“未免夜长梦多,大少还需尽快拿个主意。”
赫连锋起身,沉步走到落地窗前。
他抬眸凝望窗外,那棵高大挺拔的茱萸树。迫近初秋,树梢的圆果子,沉甸甸,红殷殷,累累成簇,喜庆而又热闹。
他又忆起小时过重阳节,大夫人给他吃晶莹剔透的菊花糕,教他念王摩诘的那首,“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赫连锋深深叹口气,茫茫天地间,万类各有亲。他又怎么可以对自己亲兄弟下手?
陈沧见赫连锋依旧缄默,欲要再劝,却被他摆手拒绝。
月华如水,赫连锋默默吸尽手中香烟,走出卧房,想要看望敏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