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德低头扒饭, 用筷子的方式特别标准, 毫不生疏。

“你教他的？”陆小亦用中文问。

“自学成才。”齐诺站起来给他们倒西瓜汁，“我们两个五岁就认识了，以前他总是来我家蹭饭, 自然而然就会用筷子了。”

“你们认识了这么久？”陆小亦啧啧称奇，羡慕地说，“这简直就是养成游戏啊，把邻家竹马养成国际影星什么的。”

“那是他自己的努力，还真就没我什么事情。”

齐诺给陆小亦和谭江都倒完之后，这才给克莱德倒了一杯西瓜汁。克莱德也不看她倒了什么，她给他夹肉，他一口吃掉。她给他到西瓜汁，他拿起来就喝。

“慢点，不要着急。”齐诺有点无奈，她这边最后给自己倒西瓜汁，一边说，“慢慢吃，喝得那么快，一会要胃痛了。”

“我现在的胃好很多了。”克莱德终于抬起头看向齐诺——事实上，是因为他终于感觉自己的脸不那么发热、正常了之后，才抬起了头。对上齐诺怀疑的目光，克莱德举起手道，“我发誓，我已经很久不胃痛了。”

“真的？我不相信。”齐诺坐下来，拉了下凳子，她看向克莱德，“你以前就不喜欢吃饭，现在拍电影时一忙忙几个小时，能想着吃饭？”

“我没有骗你，如果不吃东西，我就没有体力拍戏了。”克莱德无奈地说，“从这个角度来说，拍电影使我的坏习惯变得好了很多。”

桌子上的氛围变得融洽了一些，只不过虽然都是四个人，但仍然没有之前在齐诺吃火锅的时候来的轻松自在。毕竟英语不是陆小亦的母语，她英语水平算是不错，但也不能像是个地道的英语国家的人那样自如，而谭江又不爱说话，所以感觉上怎么都差了一点。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克莱德看向齐诺。

“主要还是学校，还有假期前的音乐节。”齐诺抬了抬下巴，“我和他有一个合作的节目。”

提起谭江，克莱德身上那面对齐诺的温柔关怀的感觉消失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谭江，又垂下睫毛，伸手夹了一些菜，放在碗里，看似十分正常。

“我看到你们的演奏了。”他调整好表情，抬起头，向着谭江笑道，“你们很默契。”

“与人合奏，本就是磨合的过程。”谭江平静地说。

如果说齐诺的英语是非常地道美音，而陆小亦则是正常不带中国口音的口语，那么谭江的英语就是十分标准的英音。他性子比较淡然平静，说起英语来也很配他的感觉。

“看起来你们磨合得很好？”克莱德勾了勾嘴角。

“是的，而且是非常好。”谭江那黑潭般的眼眸直视着克莱德，他说，“我很少有能在音乐上合得来的人，她是第一个。”

“真的？”齐诺吃惊地看向谭江，“你确定吗？我们之间的水平相差了这么多。”

“真的。”谭江说，“有的时候，音乐上的合拍需要的不是参与者多么高尖的水准，而更看重他们两人之间的感觉。”

“这可真是我的荣幸。”齐诺有点受宠若惊。

谭江和克莱德说的是英文，所以齐诺搭话时也是英语。克莱德自然听到了全过程。他看了眼齐诺，又看向谭江，嘴角露出轻笑。

“我很为此感到高兴。“他说，“我和诺拉认识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向我一样懂她了。”

“是的。所以，你也可以放心地回美国去了。”谭江也礼貌的轻淡地说，“这里是齐诺的家，而我又是她的同胞。所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类似的表达方法有很多，可谭江选择的是一种些微带刺的感觉，这实在是太不像与世无争的谭江说的话了。齐诺有点迷茫，她不知道这是因为谭江的英文不会掌握措辞的不小心之举，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不论如何，当谭江说完这句话后，克莱德不高兴了。

他仍然维持刚刚的姿势坐在那里，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因为他的嘴角仍有轻笑，可齐诺知道他不开心了，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就连身边的感觉都冷淡的下来。

“她不需要你的照顾，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她自己能够胜任一切。”克莱德说，他的嘴角轻笑，但声音有些冷然，“你说得对，这里是你们的国家，所以你们很投缘。但一年半后，等到诺拉的大学毕业，她还会回美国去的。”

“别这么激动嘛，老兄。”谭江耸了耸肩膀，“等到我们首演结束，整个学校、甚至整个城市都会知道我们两个的名字。我敢打赌，我们会让他们大吃一惊——如果有名气的话，或许我们会一起组建工作室，等到毕业后，我们可能就是同事了。至于在中国还是在美国……”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轻笑道，“那就要等到时候再做打算了。”

齐诺和陆小亦都惊呆了，陆小亦根本没见谭江笑过，齐诺是没有见过他在除了音乐之外笑过……外人不觉得什么，可她们俩这么了解他，就觉得谭江现在的笑容太不合时宜了，人设要倒啊。

但不管谭江要做什么，他看起来都成功的让克莱德的心情变得不好了。

克莱德注视着谭江的眼神发冷，他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又侧过脸去看齐诺。

“真的吗，诺拉？”他低声说，“你们真的有这样的打算？”

其实，类似的话齐诺和谭江的确聊过。他们两个都是非常理想型的人，他们热爱音乐，而家境殷实，也让他们有了多一条道路的选择。自己创建音乐工作室的确非常冒险，可能几年都不会盈利。但对他们两人来说，做热爱的事情比赚钱更加重要。所以，这是事实。

可看着克莱德有点失落的样子，齐诺却又不忍心这样说。

不过克莱德到底喜不喜欢她，说到底，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即使他对她的感情不是爱情，但那也一定是超过了友情，区别于亲情、却和亲情同样的情深义重。

克莱德从小到大的朋友，估计只有她和齐言。而齐诺，虽然一路上好友成群，但实际上真心相处的也只有克莱德。而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有了其他意气相投的合伙人，不管是他们之中的谁，都不会觉得好受吧。

“只是随便聊过。”齐诺说，她加重语气补充道，“但是，就只是聊过而已，我可能还想回美国念个硕士，所以开工作室的事情并不太可能……”

“我也要读硕。”齐诺这边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说，没想到，谭江轻飘飘地来了句，“本科毕业本来就有点不够，你要考哪个学校，到时候告诉我，反正我去哪里都肯定会是全额奖学金。到时候，我们两个再多磨合几年。”

齐诺几乎心梗，她抬起头瞪向谭江——你那洞悉一切的神之眼哪去了？你这是要搞事情啊！

没想到，谭江看着齐诺瞪她，竟然给她回了个笑容！一个笑容啊！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齐诺再想瞪他，感觉氛围都不对了——谭江的一个笑容，搞得她瞪他像是一种关系好的娇嗔傲娇。

她回过头看向克莱德，果然，他垂着睫毛，轻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啊，她可怜的竹马。第一次重逢，不知道齐言跟他说些什么，搞得他进屋时都看起来有点难过。第二次，好不容易一起高高兴兴的吃点饭，谭江又说这种话。

“好了，别再露出那种表情了。”齐诺无可奈何地轻叹道，“无论如何，对我来说，你都是最重要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克莱德抬起头，有点吃惊地看向齐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真的？”他不敢相信地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