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2 / 2)

大唐第一公主 罗青梅 2490 字 1个月前

李旦接过茶盏,谦逊道:“阿父,承让了。”

李治亦有些疲累,缓口气,挥挥手,和煦笑道:“不错,棋艺又精进了。”深深看李旦一眼,转而对裴英娘道,“十七的茶泡得这样好,以后不知谁家儿郎有福气,能天天喝到你沏的茶。”

李治时常提起李令月和薛绍的婚事,但很少和裴英娘说类似的玩笑话,她呆了一呆,意识到李治确实在打趣自己,挑起柳叶眉,笑嗔说,“阿父嫌我烦了?可惜我嫁杏无期,阿父还得担待我几年。”

李治失笑,端起茶盅,浅啜一口。

也许是时候和十七挑明了,若是她不喜欢执失云渐的话,还可以选别人。秦岩、崔奇南也不错。

李旦垂眸,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心底却骤起波澜,阿父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如果是,那阿父的态度确实和他猜测的一样。

想也不想,直接断绝他的希望,连个争取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面不改色,袖中的双手紧紧蜷握。

茶香袅袅,李令月嘤咛一声,朦胧醒来,揉揉眼睛,“我的醍醐饼呢?”

阁子里的人都笑了。

兄妹几人送李治回含凉殿,等他歇下,才一起告退。

宦者放下重重帷幕,燃起一炉四叶饼子香,清烟围绕着狻猊鎏金香炉,盘旋蒸腾。

李治屏退侍者,靠在凭几上,鬓发松散,眉间现出几分颓丧疲态。

一名着窄袖袍的千牛备身疾步入殿,拱手抱拳:“陛下,相王每日晨起练字,午时独自用膳,下午和儒学士们讲道论书,除了偶尔和英王相约出游以外,几乎足不出户,不曾有什么异常之举。”

李治沉声问:“常乐公主府没有他的人?”

自从褚氏现身之后,常乐大长公主府忽然厄运连连。先是驸马赵瑰骑马时不小心摔断腿,然后是常乐大长公主被噩梦魇着了,大病一场,瘫倒在床,神志不清,连起身服药都得靠使女搀扶,赵观音回公主府为母侍疾,也病了,之后接二连三,时不时有公主府的家奴暴病而亡,这个月听说已经死了三个甲士、两个使女。

公主府上上下下惊恐万分,战战兢兢,四处求医问药,要不是知道武皇后的忌讳,他们早把巫师请进家门了。

驸马无奈之下,上书李治,想请明崇俨登门做法,为公主府除灾解厄。

李治没有答应,只赐了些贵重药品给姑母。

常乐大长公主是庶出公主,并非他的嫡亲姑母,他对这位脾气暴躁的长辈耐心有限,之所以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轻慢欺侮十七,不过是为了安抚她背后的其他宗室罢了。

现在十七已经名声远播,获得宗室的认可,李显和赵观音也举案齐眉,有了夫妻过日子的烟火气。李治不会继续纵容常乐大长公主仗着高祖之女的身份任意妄为。

他准备等褚氏和裴玄之的争端消停以后,警告姑母,还没来得及下手,公主府已经闹翻天了。

李治没有怀疑裴英娘,她不爱多事,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不会贸然反击,真要报复,也不会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这一点和他很像。

有时候李治发觉裴英娘根本没把姑祖母的针对放在心上,她似乎笃定姑祖母会自食恶果,所以懒得理会姑祖母的挑衅。

不是十七,那会是谁呢?

也不知道是哪一点让李治心生警觉,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小儿子李旦身上。

同样是幼子,李治知道,李旦绝不像表面上那么谦逊古板。

李治比李旦幸运,阿耶李世民是可以名垂千古的睿智帝王,但在后宫内帷之中,李世民有种让人匪夷所思的迟钝。

他疼爱魏王李泰,屡屡为李泰做出破格之举,李泰提出想要邀集崇文馆学士编撰书目时,他想也不想,一口答应。当时连东宫洒扫的小奴都明白,李泰是在收拢人心,和太子李承乾抗衡。英明神武的阿耶,却无知无觉。

朝堂上的太宗皇帝,赏罚公正,心机深沉,回到寝宫,他也只是个平凡的父亲。

李治从小在李世民身边长大,李世民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他同样知道父亲的好恶。

太子李承乾被废后,拥立李泰的呼声一日日高涨。李治明白,阿耶疼爱李泰的同时,也给了自己太多的殊荣和优待,李泰容不下他。

所以,在李泰得意忘形之下对他耀武扬威后,他“吓得”夜不能寐,短短几天,瘦得弱不禁风,每天满面愁容,长吁短叹。

李世民手把手将他养大,很快发现他的异常,追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李治泪如雨下,不肯说。

直到李世民再三逼问,才吞吞吐吐说了李泰威胁他的事。

李世民把他当成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根本不会提防他。

他靠眼泪和舅舅长孙无忌的帮助,成功让李世民彻底厌恶从前最疼爱的兄长,将皇储之位收入囊中。

李治比谁都清楚,李世民最反感宫廷阴谋,一旦揭开李泰的真面目,李泰永远不可能再重夺李世民的欢心。

李旦比李治年轻的时候做得还要好,好到连武皇后曾和李治开玩笑,说李家或许要出一个大文豪了。

但李治不是李世民,在兄弟相争之上,他比阿耶更敏锐。

因为他是看着两位嫡亲兄长一步步走入困局长大的。

千牛备身回话的声音打断李治的思绪,“回禀陛下,卑职仔细探查过公主府,相王的部属的的确确从未和公主府的人有什么接触,杨知恩常去东市为相王寻找珍奇古玩,奇花异草,没有暗中和朝臣来往。”

李治顿了一下,“奇花异草?”

千牛备身道:“永安公主喜欢收集各地的果木种子,相王搜集到的草木名花,大多数都送去了醴泉坊。”

李治眉头微皱,长叹一口气。

之前在温泉宫派遣李旦去处理雪灾之事,其实也是试探他的意思。李旦谨守本分,回到长安以后,重新归于沉寂,确实不像是有野心的样子。今天和他下棋,他的棋风一如往日,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李旦可以装模作样,但棋风是骗不了人的,李治看得出来。从前父子俩下棋,他也总是全力以赴,即使被逼入绝境,满头大汗,也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