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月抬眼, 这个问题她其实回答过很多次,不同的场合。
她觉得自己很认真,这时候才明白旁观者还是不确定。
那也难怪肖绒惴惴不安, 从来不恃宠而骄。
因为总会失去的, 所以才这么得过且过吗。
人都是个体, 她很怕去猜测别人的心思,因为猜过,满盘皆输, 所以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
“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洪则叹了口气,“肖绒跟秦冕有不一样。”
“你自己也应该分得清。”
他说完推开门走了。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荆天月一个人,外面天都黑了, 荆天月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有消息进来嗡嗡直响,都是家庭群的。
窗外对面的公司顶上星海的logo大得晃眼,肖绒作为星海的首推, 当之无愧的门面,led屏幕上都是她的精修图。
当初为什么选这个地方呢。
荆天月低下头,解锁屏幕, 她和肖绒的对话还停在几天前。
荆天月都没给肖绒备注, 她其实很害怕比身体负距离更亲密的关系, 生怕奋不顾身之后更痛苦的焚烧。
其实仔细想来,她现在对肖绒所有的好, 全都是有形的, 物质的, 高奢的代言, 秀场的入场券, 什么宴会的头等席……这些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其实不必要是恋人, 只要朋友想要,一句话她也能做到。
但肖绒并不是朋友。
荆天月当初就说过她真的谈恋爱会很不一样,肖绒那会说没关系。
直到现在,肖绒其实还没领教过。
在这段恋爱关系上,荆天月给了肖绒很大的自由,连自己飞过去探班,都是克制克制再克制的行为。
没以前那么冲动,没以前那么备受瞩目,如同被拘禁在浴缸里海水,终究是死水。
如果要奔流,她怕肖绒会走。
洪则没说得很难听,他的意思荆天月也能明白,是你荆天月仗着人家肖绒死心塌地所以这么对待。
你好意思吗?
她和洪则这么多年朋友,彼此都是暴脾气,只不过洪则善于伪装,他们也没那么亲密,这种感情问题始终尴尬,换做十六岁的他可能会说出来,现在三十多了,都心平气和。
很多冲动随着年龄熄火,荆天月不太擅长反省,因为没必要,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没错。
错了又怎么了。
她给肖绒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后天就是颁奖典礼,邀请函还在荆天月的桌上,各大电影电视剧还有音乐综合的一个颁奖,算是业内最热闹的时候。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在害怕。
害怕肖绒就这么走了。
深冬的天气很冷,荆天月在公司待到很晚,她有大把的工作没做,新签的一人从洪则那里过目,综合评级的时候还要开无数次的会,资源分配,她一天其实都没休息过。
再加上她妈身体的问题。
人到这个年纪跟十几岁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父母身体健康,自己也只要做想做的事情,学这个学那个去哪里玩。
她这样的长大和普通人相比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生病不需要筹钱,在国外也能安排妥当,公司的事情如果有问题可以问父母和哥哥,偏偏没有什么是容易的。
尤其在这样的时候,她厌烦心乱,手机被扔到沙发上,桌上的文件横扫,整个人趴在桌上,一下下地拍着鼠标。
对自己的要求扛在肩上,完全是咽不下气,人前要永远光鲜,头发丝都不能有纰漏,完美的人生。
可惜从秦冕开始漏洞百出。
…………
《天籁》这档节目的热度扶摇直上,眼看着都要最后几期了,节目组停更了一周,公告上说稍作调整。
星海那边顺势给肖绒跟裴嫣安排了很多一起的通稿,明显是要把裴嫣往上扶的意思。
周六就是年度盛典,肖绒几乎每年都会参加,只不过之前都是以n-o-i成员的名义。去年这会她还在《南风无信》的剧组拍戏,也就缺席了。
今年公司特地多叫了一组摄像跟拍 ,从做造型开始。
裴嫣看肖绒全程都闷闷的,问她:“停更一周,你放假么?”
化妆师正在给肖绒刷睫毛,她闭着眼,说:“怎么可能。”
裴嫣看了眼镜子里自己,肖绒今天的造型倒是很简单,她本来就很瘦,个子又高,一边的助理在比划穿哪个外套。
基于她早年最受好评都是那种很酷的风格,加上她本人也很贴,穿这种都不会出错。
裴嫣自己倒是中规中矩的,藕色的抹胸长裙,造型助理在给她整理头发,她看着肖绒被戴上流线型的银色耳坠,说:“你可以提休息的。”
肖绒:“我不累。”
她回得很快,裴嫣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心情不好,也不多说了。
肖绒其实很累,她只能这样让自己不去想荆天月。
感情里先喜欢的人最是低一头,之前梁伊衣就跟她说这个,那会她跟温扶吵架,喝得烂醉,肖绒趴在阳台上,无语地看着梁伊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毫无偶像的光鲜,实在是邋遢。
“你懂个屁,唉温扶就是仗着我喜欢她,又吊着我。”
团内恋爱,小型炸弹,肖绒反正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一向不擅长参与女孩之间打打闹闹,青春期的时候就独来独往。
但并不代表觉得别人搂搂抱抱就问题,梁伊衣开怀则笑悲则哭。在外面是独当一面的队长,在内保持着大姐头的姿态,一谈恋爱就是洪水决堤,说自己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就差踩着凳子拿皮带装在空调上上吊喊温扶你看我一眼。
实在是很好笑。
肖绒觉得自己不懂,她是暗恋,哪有这么曲折。
那年陪梁伊衣喝酒,菠萝啤味道怪怪,她听着对方絮絮叨叨什么我好卑微,心想,你们都在谈了还有什么卑不卑微。
她起码愿意和你在一起啊。
不像我,不敢想,也没资格。
时过境迁,她到现在才懂得那种滋味。
烦躁,看一朵云都会变成荆天月的脸。
惴惴不安,怕她再找她就是分手。
好怕她回消息,又怕她不回。她回了自己也不敢回,消息提醒如果打扰到对方呢。
这种低落伴随着心跳加速,在看到荆天月姗姗来迟。
荆天月难得没穿颜色张扬的礼服,很大方的抹胸黑礼裙。吊带很细很细,薄薄的纱笼罩肩头,腰收得很细,显得胸型完美,脸上依旧是那种高傲,红毯上落座的明星纷纷回头,去看这个迟到都没人敢说的知名人物。
她的座位没被安排和肖绒一起。
荆天月毕竟是颁奖嘉宾,哪怕她自己今年也有作品。
肖绒在二排,看着那抹身影,心里突然冒出来的心思却是:“这么巧,一样的色系。”
却忘了在场穿黑色礼服的多了去了。
裴嫣看着对方的背影,感叹了句:“不愧是顶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