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士听得一皱眉。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那个孩子跟自己没有过半点交集,更何况是皇甫华章的孩子;可是……就是这么奇怪,一想到那个孩子的血缘终究还是佛德家的;而佛德家几乎已经就剩下了自己……他便生起一股不甘和不舍。
隔着听筒,他的呼吸频率泄露了他的紧张和不满,燕翦都听出来了。
她便知道自己找这个理由是真的找对了,她便更小心地劝导:“詹姆士,不用我提醒你,你也知道你才是解忧的亲叔叔吧?解忧是个可爱的孩子,可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从小就没能完整地感受到亲情……虽然我们汤家人一定会给她最好的,一定会将她落下的亲情都补偿给她;可是,我想,如果她再多了一个有血脉相连的亲叔叔,她一定会更开心。”
燕翦的话让詹姆士不由闭上眼睛。
亲情,几乎成了他佛德家三兄弟的魔咒。他们三个都自视甚高,可是却几乎都没有享受过完整的亲情。
甚至可以说,他们三个能走到今天的地步,也都是拜破碎的亲情所致。
可是这样的悲剧,还要传到佛德家的下一代身上么?
尽管,解忧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解忧只是那个私生子的女儿……可是她的血脉却无法抹杀。
“你想怎么样?”他深吸一口气问。
燕翦在手机那端开心地悄然挥了挥拳。
却小心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叫詹姆士听见。她小心地说:“我的意思是,时年带着解忧就要回来了。她是带着孩子去跟自己的过去作别,回来之后就要开启全新的生活,所以她到时一定会第一时间到我家来。”
“解忧也会来。”
“我的意思是……我想让你见见解忧。”
詹姆士不由得在异国的夜色里高高扬起了眉:“我该没听错,你是在邀请我去你家吧?我出现在你们汤家人团聚的场合。合适么?”
燕翦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她没有想要邀请他来汤家啊!她的意思是,可以在解忧来她家之前,找个机会带他见见解忧。
她真正的意图是——用这样的一个理由,将他叫回来,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也好打消她心下那些莫名的紧张。
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自行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来!
她在小心地吸气,想要解释,詹姆士听出来,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除非是这样,否则你也不用跟我说了。什么血缘,什么叔侄,你们汤家不介意接受那个孩子,却不等于我对这些有兴趣。”
燕翦闭上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如果不邀请你出席,那么你就不会回来见解忧,是么?”
“没错,你猜对了。”
他小心压抑内心的紧张,以及一丢丢的——不知为什么而起的小小雀跃。
他自己原来这么期望这么正式地出现在汤家了么?
不过是忍不住想象,若有一天她另外有了男友,也会在这样的场合,带回汤家给她的家人看罢。
他既然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那他索性就拿这次的机会当做一次体验算了。
这般想来,又是忍不住的怅惘。
“汤燕翦,我接受你的邀请。届时我会准时出现。”
趁着她还没来得及否认,他赶紧心虚地挂断了手机,继而关机。
转身回房间,淡淡地对本沙明说:“准备一下,我今晚要飞回m国去。”
本沙明大惊,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臂:“詹姆!你开什么玩笑?”
今晚,骆弦声的性命唾手可得。
詹姆士摇头:“今晚的事,先放下。m国有事,我需要今晚动身才赶得及。”
本沙明忍不住失望地笑起来:“詹姆,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改了主意,不想要骆弦声的命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詹姆士眯眼望住本沙明。
虽然嘴上说得理直气壮,可是心下却是虚的。只因为超过十五年的相伴,他们对彼此都太过了解。
他垂首沉吟了一下:“骆弦声的命,对你我来说其实都没什么难度。今晚不做了,也可以留着以后再做。今晚先做更要紧的事,以后再说。”
本沙明抬起眼来,黑瞳如夜色一般笼罩住詹姆士的眼睛。
“詹姆,为什么要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改变了自己,变得优柔寡断,变得一再犹豫?”
“或者你说今晚必须启程才能赶得上你要做的事,那也行,你现在点头,我现在就先去结果了骆弦声。时间绝对足够你我今晚起程,还能两全其美,你说好不好?”
詹姆士被迫入死角,有些狼狈。
他不习惯这样被动,他伸手猛地推开了本沙明:“够了!还轮不到你这样对我说话。”
本沙明趔趄两步,哀伤抬眸:“詹姆,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