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多时间玩闹……它们会一点迷魂术,不过是借着撒娇弄痴接近对方,趁对方失神之际杀死吃掉罢了。”饕餮摇摇头,“这倒跟你当日的经历对上了,就是原本的幽鴳绝对没那么厉害,想必还是巫咸国人捣的鬼。”
想象了一下一只杂毛大猴子一边笑着勾住厉钧的脖子,一边露出獠牙的模样,肖衍:“……”
果然有些重口。
而毫无准备地听全了对话的姝:“……”
信息量好大,真是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不知该为万花丛中过,独宠一只猴的大殿下点根蜡,还是为巫咸国的阴谋着急一下,抑或好奇一番肖衍和饕餮的真实身份——一个照面就让野性难驯的妖兽瑟瑟发抖,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思绪在瞬间兜转一大圈,又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又急个什么劲儿呢?反正不管她们急上天,也从来没人会在意,反而嘲笑一番她们不安分罢了,还不如专注救大公主一件事。
那边肥遗遭重创后还有些半死不活,孟极却快速把大部分的事都交代了出来。它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只不过简略地叙述了一下自己的经历罢了,倒是佐证了一些肖衍他们的猜测。
按照孟极的说法,它是向西觅食时,与一大群其他妖兽一道,被巫咸国的巫师以浓烈的药味逼出山林,然后一网打尽的。它们被遮遮掩掩地陆续送到一座山上,那边关了大量的妖兽,还有为数不少的人。
妖兽从低阶到中阶都有,种类繁多,甚至还有几只高阶妖兽。人大多是神血能力者,也有一些特殊人群,比如大人国的巨人,靖人族的小矮人,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不死族。两只浑身充满煞气的大鸟日夜守在外头,偶尔出去了就会换几个黑袍巫师用大火盆烧一种刺激性极强的草药,熏得它们四肢发软,几乎不能动弹,能力更是完全无法发挥。
被掏空的山中嵌了密密麻麻的铁笼,几个人、几只妖兽一个笼子,时不时地便被拖出去灌各种奇怪的药物。孟极哆嗦着说,它亲眼看到过一只高阶妖兽被灌多了药,片刻间膨胀到几倍大,然后炸成了一团血花。
妖兽们被关久了大多很暴躁,有发疯般拼命撞笼子的,直接就被冲进来的人处理了。剩下的慢慢地畏缩了起来,渐渐地倒是连露獠牙两爪子都不敢了。人类情况稍微好些,也有高声叫骂吃了苦头的和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孟极还发现有几个人经常隔着笼子小声交流。
比如揣测巫咸国的人到底要做什么之类的。
妖兽的耳朵普遍灵敏得多,孟极有时候也会竖着耳朵听听别人说话,以免闷得发疯。印象最深的,是那个病重的不死民常和一个神血能力者悄悄讨论些什么,听到过几耳朵“以煞气养生气,到底难持久”“他们又好像急着提升神血能力”之类的话。
再往后,就是一对动物被灌下那绿色的药物后,只有它、肥遗、幽鴳三只化形成功,原本的能力变强了不少。而且经过种种检测,发现现有的手段,基本测不出它们不是人类的事实,只要隔几日有那药水的保证。那些巫者还专门带它们去人多的地方转过一阵,均未露破绽,终于被送来了丈夫国附近,恰好与到处生事的厉钧来了个“不期而遇”。
肖衍注意到一个细节,孟极说,一开始它们得到的命令,是由会迷魂术的幽鴳将厉钧迷得神魂颠倒就行,来了没两天,却又加了一条,还需要不断地采集生气。
这略微有一点怪。
按说巫咸国和丈夫国的过节由来已久,若真是想要算计丈夫国,还是这么成功的美人计,自然该藏多深藏多深,平时滴水不漏,关键时刻致命一击才对。可现在,竟把这么难得化形成功的三只妖兽,派去做那寻常煞物就能做的生气收集,也不觉得浪费?
若是因此而暴露,可实在算是昏招中的昏招了。
饕餮不管人类的纠葛,想要知道的了解了大半,点点头将两只妖兽丢给了姝:“安排我们出城。”
姝连忙点头:“是,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这两只妖兽……?”
“您再详细问问,若有别的线索,让人通知我们吧。”肖衍说。
姝连连称是,开门让人将肥遗和孟极带走,又将肖衍和饕餮领到一处房内,机括一按,现出几颗色泽极漂亮的紫晶来,按某种规律镶嵌在地上,隐隐有光芒在其间不停流转。
“应急送个人不成问题,只可惜不能多。”姝笑笑,让二人站到指定位置。
肖衍和饕餮牵手往中间一站,眼前紫光大盛,渐渐将他们笼罩。眼前的景物逐渐扭曲起来,流光闪动,脚底下莫名有种踩着棉花的感觉,又似乎是电梯升降时一瞬间的失重,紫光散尽时,两人眼前是黑乎乎的一条地道。
“两位大人,这边请。”有人毕恭毕敬地开口。
有人就直接多了:“你们跑哪儿去了?我们等了好久!”
小老头儿智气哼哼,差点以为两人跟即一样丢下他们独自行动了。
第103章 许诺
相对而言, 羭次山其实离巫咸国更近, 与丈夫国还有一段距离。这也是明知那头发生了惊天变动, 丈夫国还有心思关起门来搞内斗的原因之一。
这么做的人自觉理由非常充分。
首先, 若是毫无神智只知吞噬的煞物, 有个巫咸国近在眼前, 没理由舍近求远,一时半会儿, 火应当烧不到自家门口来。
再者,若这传说中死而复生的两个神明恢复了神智, 丈夫国可从来没得罪过他们, 反而是那群神神道道的黑袍巫师们一直着急上火,一看就是有过节。冤有头债有主,丈夫国乐得看热闹。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说不得还能趁机捞着点好处。
“至不济, 也得收全国之兵于一人之手,令行禁止,整肃划一, 才能协力对外吧?而今大姐未归,她手底下又净是些桀骜偏执之妇人, 恐有哗乱。”劝服抱着美女行乐的昏聩父王时,厉钧如此说。
国君耽于享乐, 长年纵欲, 脸上带着昏昏然的酒意, 闻言却是眼底光芒一闪, 眼皮微微一撩:“收于一人之手……你倒是说说,若乱局真起,举国上下,谁能做这掌舵之人呢?”
厉钧心动不已,恨不能马上将羽衣军接管过来,然而他在别的方面是草包,在这种时候嗅觉却是灵敏无比。以己度人,若自己坐在那位子上作威作福,却有别的人敢觊觎,哪怕是亲儿子,也少不得灭了先。儿子不差这一个两个,位子可是独一无二。
更何况,眼前这位,还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掣肘多年,憋屈良久呢?
这种时候,敢不顺着说话简直是找死。于是厉钧脸上恰到好处地显出了几分疑惑,开口时充满了不解:“父王年富力强,正值勇武,只要无人自以为是地干扰您的英明决断,两个煞物与一帮捣鼓草药的黑袍子又算什么呢?为何要用‘乱局’二字?”
这困惑的疑问句,充满了对自家父亲、一国之君的毫无保留的信赖,听在被自家女儿郁闷了多年的国君耳中,可谓熨帖无比。
于是父子俩相视一笑,气氛相当融洽。做爹的大手一挥,大半的羽衣军暂时交给了儿子,让他“磨练磨练”。
谁都没亲眼见过的上古神明固然值得三分敬畏,却远远没有抓在手中的权力来得诱人和实在。
可事实上,肖衍一行全力赶路,加上姝安排的人以宝物、阵法积极配合,不到天亮,他们就避开了各处派来查探究竟的队伍,到了羭次山附近。在这个神、妖、人共存的时代,距离对于强大者根本就不是问题。
南山以东。
巍峨的时山已在不远处,此去羭次山,不足两百里。
地动时从丈夫国看到的几股直直向上升腾、而后如墨滴入水一般蔓延开的黑气,从这里看完全是铺天盖地。煞气有如实质一般充斥在周遭,灰蒙蒙的,然后向着羭次山的方向愈加变浓,直至漆黑一片。人处其间,似乎七窍都被蒙了一层,反应迟钝了不少。呼吸间干涩涩的,嗓子眼里仿佛堵了东西,但没人敢张开嘴大口呼吸,反而小心地以草药捂住了口鼻。
因着几次地动而松动滚落的山石到处都是,草木七歪八倒,有因着煞气的肆虐而失了生机,灰败一片。
肖衍抬头望去,以他的目力,只能看到时山黑魆魆的轮廓,被厚重的灰黑色包裹着,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有黑袍巫师们驱使的灭蒙鸟在飞,在夜色中颇似攒动的鬼影,他们不断在半山腰处徘徊,却压根不敢越过时山直面羭次山煞气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