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 / 2)

“我记住了,爸爸。”海因里希正襟危坐地说道。他心里高兴极了,因为父亲同意了他的请求。他现在已经开始盘算着去美国学习的事了。

“我也要去美国!”埃尔克突然间冒出了一句。

“那要等你长大些。”奥利维亚说道。

我才舍不得让我的宝贝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呢。派普在心里说道,奥利维亚也听见了。她抿着嘴笑了起来。

奥利维亚满眼深情地看着专心开车的丈夫,他如他们当年第一次相遇时般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岁月在他的眼角留下了痕迹,却没有在他的心中刻下伤疤。战争的失败未曾磨灭他的斗志,世人的冷眼也从未令他屈服。他总有办法将他的家人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他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现在的她,一直在拼命地感谢着当初坚持的自己。

埃尔克仿佛是困了,把小脑袋伸进了母亲的怀里。奥利维亚安然满足地望着她的整个世界。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家。

chapter 275 光阴(二)

“我勒个去,罗森这个死家伙,他结婚为什么要让我当伴娘?你见过大着肚子的伴娘吗?” 梁紫苏叉腰做茶壶状气势汹汹地大声说道。她眼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枚粉红色的“炸弹”。“炸弹”的始作俑者是她的老朋友理查德·冯·罗森男爵,他不仅郑重邀请施特雷洛夫妇参加他的婚礼,还特地邀请梁紫苏当伴娘。这让梁紫苏大为光火。

“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梁紫苏像囚笼里的狮子般来回走动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跟他媳妇又不熟,我怎么当伴娘啊!他一定是想看我大着肚子穿什么都不好看,然后自己偷偷捡乐,一定是这样的!”

“埃拉,你先坐下来。别这么激动。”施特雷洛好脾气地拉着妻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你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当伴娘啊!”梁紫苏就差呼天抢地了。她郁闷地瞪着施特雷洛,“这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成现在这幅样子!”

“这样子挺好的啊......”施特雷洛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觉得因为怀孕而圆润了起来的妻子特别好看。

“好个屁!”梁紫苏恨不得把口水全喷在施特雷洛脸上。

“既然罗森发出了邀请,你总不好拒绝。到时候去订制一条礼服就好了。”施特雷洛笑眯眯地安抚着已经炸了毛的妻子。

“哼!”梁紫苏从鼻子里重重出了一口气。表达她的极度不满。施特雷洛在一旁偷笑不已。

1955年的纽约依旧是一派繁华奢靡的景象。它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世界经济中心的角色,华尔街的交易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人们习惯于快节奏地生活,每天都在忙碌地奔波着。在这里,你可以通往天堂,也可以坠入地狱。这正是这座城市令人着迷的地方。

自从施特雷洛开了“索夫洛娃”酒吧之后,生意一直不错。随着经济形势的越来越好,酒吧的生意也愈发地兴隆。梁紫苏干脆辞去了工作,帮助施特雷洛打理酒吧。很快,客人们便喜欢上了这位性格直爽的老板娘。

酒吧里卖得最好的酒依然是“怀念”。很多人都对这个名字的由来很好奇,纷纷询问施特雷洛和梁紫苏。每到这时候,他们两人都会说这是为了纪念一个故人。随后便会将目光转向吧台后的墙面上。那里镶嵌着一个玻璃镜框,里面有一枚奖章。一些懂军事的客人认出那是苏联的勇敢奖章,好奇地问施特雷洛是不是参加过反法西斯战争的苏联军人。施特雷洛却笑而不答。这更让人们有了猜想的兴趣。

罗森被英国人关了4年之后终于被嫌弃了。1949年的时候被放了出来。那时候梁紫苏刚刚生下她和施特雷洛的第一个孩子,想着这个孩子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梁紫苏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诡异。还差点给孩子起名叫“建国”。罗森在德国待了一年,第二年也来到了纽约。在银行找了个工作,闲暇时和旧时的战友撰写503重装甲坦克营战史。他说这段历史不能被人遗忘,他必须要将它记录下来。梁紫苏顿觉罗森似乎也是个挺靠谱挺着调的好青年。

罗森来到纽约的第六个年头,他突然决定结婚了。新娘子是一名德裔美国人。梁紫苏见过她一面,是一个长得很娇小的姑娘。和一般高大威猛的德国女人不太一样。样貌只能算尚可,但胜在气质出众。笑起来的时候很甜美。这和梁紫苏印象当中罗森必然会寻得一个绝世大美女结婚的想法大相径庭。后来梁紫苏得知,罗森的这个小媳妇来自萨克森-维腾堡的韦廷家族。虽然只是旁系,但依旧算是名门之后。梁紫苏啧啧感慨说,果然婚姻要门当户对。说罢瞟了施特雷洛一眼,让施特雷洛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怎么说,挺着大肚子的梁紫苏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当伴娘了。当她发现伴娘有四个的时候,心里便彻底踏实了。

“前天晚上我在另一家酒吧,点了一杯叫‘失身’的酒。”一个叫哈里森的姜黄色头发的青年在“索夫洛娃”酒吧里眉飞色舞地和施特雷洛聊天。他是酒吧的老客人,每天下班都会来喝一杯。偶尔也会去其他酒吧,不过他总说还是这里让人感觉最轻松愉悦。

“我以为那会是一种高度数的烈酒。谁知道刚尝了一口,我就大呼上当了!”哈里森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冲刚刚走过来的梁紫苏点了下头,表示打招呼。“那个酒喝起来就像日本的梅子酒,还兑了好多水。我宁愿去和可乐!”

施特雷洛和梁紫苏听了哈里森的吐槽,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在这时,酒吧门口出现了一位二十初头的年轻人。他身材高大,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梳理得有些随意。脸上颇有风尘之色,显是远游已久。身上背着的超大双肩旅行包更证明了这一点。年轻人犹豫地站在酒吧门口,似是在踌躇要不要进来。梁紫苏捅了捅施特雷洛,后者会意马上迎了出去。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施特雷洛将门打开,友善地问道。

“我......我只是看到了这个酒吧的名字。感到很熟悉。所以就......”甫一开口,施特雷洛便判断出他不是美国人。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东欧口音。施特雷洛端详着年轻人的样貌,是了,这是典型的苏联人的长相。

“请进来吧。”索夫洛娃是苏联人的常见姓氏,小伙子感到熟悉也在情理之中。

年轻人跟随施特雷洛走进了酒吧,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那枚勇敢奖章。他莫名地激动了起来。

“勇敢奖章!是苏联的勇敢奖章!”

“是的。”施特雷洛笑着说道。梁紫苏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客人。

“我身上也有几枚勋章。”年轻人骄傲地说道,“是我们苏联人民英勇抗敌的最好证明。”

施特雷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梁紫苏示意调酒师调制一杯“怀念”,招待新来的客人。

“嘿,伙计,你来自什么地方的?”哈里森主动和那个年轻人攀谈起来。

“我是苏联人,家乡在奥廖尔州的一个小村庄。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

“嗯,我确实没听说过。但我想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哈里森说道。

“它曾经很美。”年轻人惆怅地说道。

奥廖尔州?施特雷洛警觉起来,那不是索夫洛娃大婶的家乡?

“曾经?我明白,都怪那场该死的战争!”哈里森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谢尔盖。”

“好的,谢尔盖,我叫哈里森。你全家都搬来美国了吗?”

“我的家人都死了......我的家乡也没了。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我很遗憾......”哈里森沉默了。

“我之所以走进您的酒吧,是因为看到了酒吧的名字。那是我救命恩人的名字。是我最敬重的长者......”谢尔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股浓烈的思乡情绪伴随着味蕾的刺激自心头油然而生。

“索夫洛娃......”施特雷洛喃喃念道。他的心在狂跳。可能吗?这个小男孩是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他认识索夫洛娃大婶?

“我四处流浪,走过了很多地方。不知道终点在何方......” 谢尔盖环视着这里的一切,感到了莫名的亲切。特别是施特雷洛的样子和记忆深处的一个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您有没有兴趣留下来?酒吧正缺少一个酒保。如果您愿意的话,留下来帮忙怎么样?”梁紫苏眼含着泪水说道。她大概猜出了谢尔盖的身份,但是她不能点破。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挽留他。

“您流浪了这么久,应该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开始平静的生活了。”施特雷洛说道。他的手紧握住了梁紫苏的。他敢确定,谢尔盖一定是经常去索夫洛娃大婶家偷东西吃的孩子们中的一个。他要把他留下来,用另一种方式报答索夫洛娃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