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郝海云忽然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枪,卸了弹匣,举起一枚子弹推进去。
“既然你这么有兴致,我来亲自陪她玩玩。”
说完,推进去的弹匣上膛,郝海云已经拿起了枪。
谭晓林诧异的看他,不过片刻,又转过神来。这类生死抉择的游戏,对郝海云这种当年一刀一枪刀口舔血拼杀出今日身份地位的人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子弹是他亲自上的,他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中弹?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不懂行的就只能吃闷亏。然而吃亏了的都已经在地下了,谁也不能再上来找他理论。
想到这,谭晓林释然的笑了,退开到一边,饶有兴致的准备看好戏。
郝海云果断的将枪口顶至自己太阳穴上:“老规矩,我先来。”说完,食指一扣,枪身震了一下,是空弹。
郝海云走到素问面前,放下枪,将枪头调转,推至她面前。
“轮到你了。”
素问怔怔的看着他手下的枪,半晌,不动。
郝海云双手离枪,又加了一句:“相信命运。”
沉沉的语调,在她耳畔回荡。
身后,有持枪的武士催促她:“快点。”她咬了咬牙,迟缓的伸出手,握住了枪柄。
抬头,正对上郝海云的目光。漆黑的双目如同黑夜中的大海,深沉没有一丝波浪。素问读不懂他眼神中的意思,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终于彻底的对她失望了,所以选择这种方法来亲手了结她吗?
素问困惑的看着他。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也死得其所了。她已经不记得了郝海云在自己面前说过多少遍“下次别再让我遇上”,可每一次的她再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舍不得难为她一丝一毫。她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无所顾忌的伤害他,然后一遍又一遍的逍遥自在的出现在他眼前。这一次……终于该结束了。
万般都是债。情债尤其难还。
她慢慢拿起手枪,冰冷的枪口贴着皮肤,颤巍巍上移,滑到额角。
等着看好戏的谭晓林发出“啪啪”的拍掌声,似乎是在为她的勇气喝彩,又似乎是笃定了她这一枪会中彩,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审视着她。
如今,她是开枪也得死,不开也得死。与其被不知什么残忍的手段折磨至死,倒不如自己一枪了结,来得轻松。
她闭上了眼睛,全身的触觉仿佛都集中在右手食指指端的那一处,这轻轻一按,就可以结束多少痛苦和挣扎,这轻轻一按,又需要多少的勇气和决心。
然而不知为何,她的手像被钉住了一般,一下动弹不了。
她怕死吗?也许人都会怕吧。
她忽然又睁开眼,中庭里立着的还是她刚才一一都看过的那些张脸。她忽然觉得遗憾,死之前没有再看一眼陆铮,他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慢慢模糊,若死后真有阴间地狱,她真怕自己一个人下去了,慢慢就记不清他了。
她向他方才离开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在虚空的空气中,她看见了什么,谁也无从得知。
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大家都用一种了然的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以为她也会和那个死去的男人一样怯缩,害怕的放下手里的枪。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突然的,毫无征兆的扣下了扳机。她睁着眼睛,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枪口一颤……是空弹。
素问几乎要停滞了的心跳良久的回到了原位。
半晌,她颤巍巍放下手里的枪,轻轻的吁了口气。同时,困惑的看着走过来取枪的郝海云。
同样困惑的还有谭晓林。他看着郝海云从容的拾起枪,再次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开始怀疑这个男人的手段。
是他日久技疏了,还是想延长这场刺激的游戏?
从郝海云没有一丝波澜的表情上,什么也看不出。
所有人屏住呼吸,注视着这场延长加时赛。
第三发子弹,依然是空弹。
当素问再次拿起枪时,只剩下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也就意味着她和郝海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蹙眉看着在她面前放下枪的男人。越来越不懂他的意思。
从空气中紧张的呼吸就可以感知,围观的人群再不是一种看好戏的心态。难道这个女人真的这么好运?
素问伸出去的手抖得厉害,手指抓到枪柄时几乎没拿住。郝海云替她握了一下,问:“需要我代劳么?”
素问怔怔看着他,松开了手。
也许他是希望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
她抬头,他低头,两两相望。他的神色与从前不太一样。脸孔雪白,目光黑亮。那样的颜色,鲜艳的,有残忍的力量。
素问叹了一口气,如今走到这一步,除了自己,谁也怨不了。但是心里还是清楚的,即使回到过去,凭她聂素问的性格,再遇到郝海云,也还是会一样招惹上他。
如今已经说不清,是她遇上他不幸,还是他遇上她不幸。
也许错并不在彼此,命运而已。
她穷困潦倒,依附于他;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别的影子,日久生情。
可这个男人身上也有伤痛,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宁愿经年日久的溃烂在心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