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依然是这个讨厌的男人救了她。他的手臂松松揽在她腰上,阻止了她身体的倾斜。
素问恼怒而不解的看着他,然而在他眼里,除了漠然和冷硬,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太晚了,坐一会我送你回去。”他撇开头,淡淡的说。
素问长舒了一口气,过了很长时间才感觉到他的右手依然放在自己腰上,虽然很轻,自然的几乎要让人忽略。
这个发现让素问很意外,因为她对陌生男人的碰触一向很敏感厌恶,包括郝海云。可是对这个男人一而再的接触,却好像并不反感,甚至很快就习惯了他在身旁的气息。那种一直存在的熟悉感让她困惑不已,但又安定的待在他身边。
夜色已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淡泊的月影在金三角茂盛的植物间悉悉索索,白天的燥热不见,温度越来越凉爽。
素问的双脚挂在半空,轻轻的晃来晃去,睡意熏然,不知不觉就将头靠向有肩膀的那一边,睫毛一闭,睡着了。
男人的身体一僵,微微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女人,蹙着的眉头下,那一双冷清的眼睛,折射着近似月光般柔软的目光,近乎温柔。
一手拢着她的腰肢,嘘叹一声,防止她睡着了从栏杆上跌下去,另一手穿过她膝弯,将她垂在下方的双腿抱到自己怀中,利落的翻身跃下栏杆,稳稳曲膝落在地上,动作轻巧的像一只猫一样。
怀中的女子卷曲的睫毛微颤,显然这样小的动静并不能将她惊醒,她侧了侧脸,将自己更深的埋入他怀中,手臂熟悉而自然的环上他的肩。
他低头看,微微笑——“素素”。
*
男人抱着她回到房间的时候,与她的房间一条走廊之隔的郝海云正好开门,月光透过窗扇一折,正巧落在男人怀里的素问脸上。
素问睡得正香,像个孩子似的蜷在男人的怀中,双臂乖巧的环在他肩上,呼吸均匀,吹拂着他胸前的衣襟。而男人穿着淡灰色的衣服,整个身形几乎都隐在月色的阴影下。
郝海云身形一滞,随他身后而出的夕诧异的停下,朝门外张望,当看见男人时,猛的一怔,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chai。”她叫他的小名,是泰国人常用的单词名字,然后很快的说了一句泰文。
但他明明是中国人,这点郝海云还认得出。而且傍晚他过来“打扰”时,说的便是中文。
chai听完夕的话,低头把素问叫醒,然后把她从怀中放了下来。
素问迷糊的揉揉眼睛,习惯性的回头问:“我睡着了?”
chai没有说话,目光望着前方的郝海云。
素问也回头,这才看见面色不善的郝海云,她愣了一下,睡意顿时消散了几分。
“我走了。”chai淡淡的说,这一句中文明显是对着素问,然后,无视三人的目光,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素问不自觉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莫名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他明明是,那么危险冰冷的男子。
“他是谁?”郝海云快步走上前,站在素问身边。
素问皱着眉摇头,目光仍然停在他消失的地方。一旁的夕为他作了解答:“chai是我的保镖。”
闻言,素问这才转过头,看向夕。疑惑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滑到她“清凉”的裙子上,再慢慢转到郝海云身上。
相比她被陌生男人抱着回来,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更加可疑。
为什么穿成这样的夕会从他房里走出来?
素问没有开口,然而她闪烁着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郝海云阴沉着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尴尬,他咳了声,说:“夕小姐奉棠的命令,到我这里坐一坐。”
“哦?”素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样说,似乎有越抹越黑的嫌疑。然而“解释”这两个字,三十多年来没出现在过郝海云的字典里。现在他只得干着急。
连夕都忍不住要偷偷的笑了,却火上浇油的说:“是啊,今天聊得很开心,期待还有下次。”说完,挥挥手,就转身走了。
“好困,我也回房睡了。”素问呵欠连连的伸了个懒腰,有意无意的挥开了郝海云欲伸出的手。
房门在他面前阖上,郝海云站在原地,久久的愣神。
一门之隔,素问靠在墙上,狐疑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她竟然睡着了?在那么高的地方?
她记不得睡着后发生的事情,却依稀记得手上的触感,那样温暖安心的感觉,她梦见自己抱着陆铮,在他怀里安心的睡着,所以不愿醒来,宁可这梦一直继续下去。
可是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完全陌生的眼睛,尽管那目光冷清,却没有一点让她惧怕的感觉。相反,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怕与郝海云独处,和他在一起,自己总是有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
他越是对自己好,越是温柔体贴,自己便越被一种罪恶感充斥。
对郝海云,恨在慢慢消散,歉意却一点点累积。
因为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就像自己对待陆铮一样,终究是一分无法要求回报的付出。
将心比心,她便无法心狠。只好避开他。
*
夜的最后一抹黑即将褪去,纱帘轻扬,无星无月。
chai坐在窗台上抽烟,或许准确点说,陆铮坐在窗台上抽烟。他已经揭掉了脸上的伪装,用那个熟悉的姿势,落寞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