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是问问，他在哪儿上学啊？”

“……他不上学了，在外面打工。”

李正兴应了一声，停了片刻又有点小心翼翼的说：“小良啊，我说一句你别不高兴啊，你现在还在上学，这社会上的人，你还是少接触的好。你好好上学，我和你妈给你存着钱，等你将来上了大学……”

“我是不会上大学的。”

李正兴一怔，李纪良道：“就这样吧。”

他说完，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来这时候他应该是去训练的，但因为杨鸽的事他也不敢像过去那样练了，只有拿着足球来回的倒脚。他先用脚尖勾着球，一点点的把球往上颠，让每一寸肌肤都能和足球接触到，也让每一块肌肉都能随他心意的去控制球。这个练习很枯燥，他却没有什么不耐，从很久以前就是，只要能和足球在一起，他就能静下心。

他一直练着，累了，就休息一下，喝口水拉拉韧带。再练一会儿，他就躺在床上，想一想他参加过的那几场比赛，想想他做的还有什么地方不足。

时间过的很快，晚上的时候，徐金玉毫无意外的敲开了他的门，他不等徐金玉和他寒暄就道：“妈，我知道你来说什么的，但我真的不会去上大学的。”

“为什么？”

“我不是学习的料。”

“哪有这么说的？你只要好好学，认真的钻研进去……”

“妈，你有想过我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吗？”

徐金玉一怔，关于孩子的道路她很早就有想过。她想过要让李纪良当书法家当画家当翻译家，也给他报过一些班，但李纪良既没有展露出什么天赋又没有表现出过什么热情，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再之后，她下岗，李正兴也下岗，她一心挣钱自然就忽略了李纪良。但这绝不是她不关心李纪良，哪怕他们让他上技校，也是因为他成绩实在不好，想让他走另外一条路，李纪良执意上铁中，他们是不高兴的，好在总算踢出了点名头，倒也是个收获。

“不管你走什么样的路，都要上学！”

“上了学之后呢？”

徐金玉笑了：“良子，只要你能上，我和你爸怎么都会供你的。你爸现在也变好了，我们俩在一起，每月能有一千七八呢！欠的那些钱，咱们过了年就能还上，以后每个月给你存一笔，专供你上学。”

“妈，不是这个，而是你有想过我以后要做什么样的工作吗？”

“不管要做什么工作，总要先上学的，你看看现在大学生那么多，你不上学以后连个工作都没有。”

“妈，我是要踢球的。”

“当然，妈知道你要踢球，我们也支持你。你还不知道吧，我和你爸前两天还给你买了身球衣，本想明天再拿给你的，你要不要现在看看？”她说着就走了出去，一会儿拿了个袋子过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是一身白色的长款运动服，打着那个他非常熟悉的类似于勾的标志，李纪良鼻头有点发酸，他知道，即使是现在这身球衣最少也要一二百，这对他们家几乎就是奢侈了。

虽然这其实不是正宗的足球球衣。

“谢谢妈。”

“谢什么？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孩子，当然希望你好。你踢球自己又喜欢，又能加分，一定是支持你的，但是学你要上，还要好好上，也考一个好大学，让你妈我美气美气。”

徐金玉说着，带了一副炫耀而又向往的姿态，李纪良知道她是想到了他大表哥徐进，也就是他大舅的儿子。去年徐进考上了个一本，虽然不是什么名牌的学校，但也是大学了，他又是徐家的长子长孙，他大舅妈在召开家庭会议的时候别提多骄傲了。在这一刻李纪良真有想过去好好学习，然后考个大学回来，但这种念头只在他脑中闪了一下，随即就被压制了下去。这不仅是因为他一定是要踢球的，而且是他非常清楚就算去上个大学也不会有他妈想的那种光辉灿烂的前程，现在早不是□十年代了，等到他毕业后，大学生更是不值钱，除非他能上一个非常牛气的大学，并且一路考到国外去，但那不是他想要走的路。

“妈，我所说的踢球，是我将来会踢职业足球。”

“职业足球？什么是职业足球？”

“就是当正式的球员。”其实李纪良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就说出来的，他知道父母一定不会同意。别说现在，就是再过十多年，大学生毕业就面临失业的时代，大多数的家长也还是觉得孩子是一定要上大学的，上了大学才有出路。

但是今天和王浩然谈过之后，他就知道要给父母说破了，因为他们哪怕就卖手机链，也要有点资金。王浩然说他在酒吧问过那些手机链的价格，贵的有三五十的，便宜的有五六块的，当然这不是批发价，不过可以折扣的大概算算。这也就是说，有的手机链他们要一两块就能拿到，而有的则要十来块。

显然，他们不可能只卖几种。而他们初步的意向是在大学附近卖，那就需要开一个店，那么就要算房租了。这么一算两不算，三千块是最少的，最好能准备五千。

这笔钱王浩然自己都有，虽然他没有说，李纪良大概算了一下，也知道他这次保暖内衣是要能赚个几千块的，可他不能让王浩然把这钱都出了。

他是要和王浩然合伙，而不是要当王浩然的顾问，王浩然可以占个大头，但他也要占到三成左右。现在他手里的钱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六百，却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就算他再不愿意，也要找家里人要一些。

“正、正式的？”

“嗯，也许当不上，所以我会同时做生意的。”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你现在还小，就应该上学。什么球员啊，做生意啊，你都不要想，等你大了再说。”虽然还不是十分清楚，但徐金玉就是死咬着李纪良是一定要上学的，任李纪良再说什么也没用，最后母子俩谈的很有点不欢而散，徐金玉这个晚上都没怎么睡着，李纪良更是一直在想，要从哪儿再弄到一千多块。

一千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有点多的，但也不是说弄不到。王松、张林夏、马斗、杨鸽那里应该都能借到点，他们最近发了几次补助，马上又要到过年，大家手里应该是都有点钱的，但前几个他知道家里情况都一般，后者，他多多少少有点愧疚——杨鸽那纯粹就是跟着他练受伤的，想到这里，他又想要找个时间去看看杨鸽了。

如果可能的话，李纪良真不想借钱，上一世他那么难，也没有借过钱，但这一次他说不定还真得借了。

第二天早上，李纪良去跑了步，因为怕受伤，他比平常跑的慢了一些，回到家的时候，不仅徐金玉走了，李正兴也走了。不过火上热着一锅羊汤，那是家里买的羊骨头，然后用砂锅熬了，一直就放在取暖的小煤炉上，昨天下午的时候李正兴就对他说了，还让王浩然一起喝，只是他们觉得有大人在不方便，这才到外面吃的。

他盛了一碗汤，把案板上切好的羊肉泡在里面，撒上盐和香菜，就就着馒头吃了起来。他一连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两碗汤，这才结束早饭。之后他把碗洗了，又在砂锅里添了点水，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按照大梁的习俗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都是要吃饺子的，不过这羊汤好好的，却不能浪费了。

做好这一切，他就换了衣服，准备去看看杨鸽，刚要出门的时候电话响了：“你好，请问是李纪良家吗？”

“是的，你是？”

“哦，我是绿建的刘福，能麻烦找一下李纪良吗？”

……

一直到坐在上岛咖啡屋里，看着对面西装革履，带着一抹微笑的男人，李纪良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踢上几场球就有职业球队找上来，这种事他是想都没想过的。上辈子是没机会想，这辈子是认为那不现实。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绿建基地的总经理刘福，这位是你们大梁报社的邱记者，你应该认识，他采访过你。”

李纪良点点头：“是的，我也见过您，在基地里，我看到过您和刘教练在一起。”

“那就好办了，邱记者是我特意找来的，就怕你以为我是骗子。”

“那应该是罗莉的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