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她跟往常一样,和夏桑子聊了一会儿天,然后离开房间。

晚上老爷子从部队回来,发现老太太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问其缘由,当年军中老将,戎马一生,却因孙女此遭劫难,红了眼眶。

事后,家里人商量,带夏桑子去看心理医生,接受治疗。

夏桑子治疗态度积极,配合医生,按时吃药,几个月后,情况基本好转。

那时候心理医生说,她正常生活没有问题,抑郁状态基本改善。

但创伤后应激障碍留下的怕血恐惧症,这么多年,也没好过。

这些年,大家有意识地不让她去接触刺激源。接触少了,夏桑子性子恢复到之前,大家渐渐也忘记这回事。

直到高二,夏桑子突然说,要去学医,这个怕血症,又被放在台面上来。

当时没多少人支持,没人想看见夏桑子重蹈覆辙,只是她态度强硬,最后还是老爷子先松口,顺了她的意思。

孟行舟见过夏桑子最崩溃的时期,也听孟家人提过,夏桑子心理状态最黑暗的样子。

他见证她一步一步努力好起来,看她又变成一个小太阳,整日挂着笑积极生活。

正因为如此,孟行舟绝不能眼睁睁看她,再一次步入泥潭。

夏桑子一直不说话,孟行舟沉默许久,突然伸手,拉她起来,面色严肃:“你跟我来。”

“我哪里都不想去……放开我……”夏桑子非常抗拒,使劲甩他的手,可孟行舟力道却更重,她脸上染上怒意,“孟行舟你少管我的事,你听见没有?”

孟行舟拉着她一直往前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可辩驳的魄力:“老子偏要管。”

“……”

夏桑子凶不过他,本来心情就差,现在有脾气还发作不出来,脸色一点都不比孟行舟好看。

两个人就这么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夏桑子被孟行舟拉着,上了教学楼的楼顶。

孟行舟长腿往后一踢,楼顶的小门被重重砸上。

夏桑子不知道孟行舟想干嘛,他拉着她,一路走到尽头。

站在这里,国防大和军医大的一景一物尽收眼底。今天她才发现,原来两个学校的升旗台,从高处看,正好一南一北,处于同一条直线上。

五星红旗在风中飘扬,往同一个地方吹。

“夏桑子。”

孟行舟很久没有叫过她的全名,这么一声,夏桑子的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

她抬头看着他,楼顶的风很大,几乎要把帽子吹掉。

孟行舟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他看着她,面无表情,沉声问:“你是不是非学医不可?”

夏桑子取下帽子,拿在手里,没有片刻犹豫:“非学不可。”

“可是你怕血。”孟行舟上前一步,逼近她,“你拿不了手术刀,上不了手术台,因为你怕血。你看见血就会晕厥,你凭什么认为你这样的人,可以做医生?”

夏桑子被他吓到,有点语无伦次:“三岁你……你怎么了……”

“夏桑子你回答我!”

孟行舟声音猛地一抬,不止是气势,就连音量都压她一头。

“你拿着手术刀,不是救人是害人,你有几条命可以拿去偿还?”

“你回答我,夏桑子,你要怎么办?”

“这样一无是处,怯懦胆小的你,今后要如何做一名医生?”

夏桑子被孟行舟逼到角落里,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往她心上最痛的地方戳。

正因为这些话,是从孟行舟嘴巴里说出来的,才更让她难以接受。

夏桑子眼睛里含着泪,直到听见他说自己“一无是处”、“自私怯懦”,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几乎从心底嘶吼出来。

“我不会!”

“我不会害死人,我不会再怕血,我,夏桑子,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

“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随随便便就能给我判生死,我不是这样的废物——!”

夏桑子的泪顺着眼睛流下,她情绪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睛里带着决绝以及孤注一掷的宿命感。

孟行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他低头,从夏桑子手心里,抽出帽子,用双手给她重新戴上。

“记住你刚才的情绪,你不需要事事隐忍。”

孟行舟给她整理仪容,拍掉军装上面的褶皱:“不爽就骂,不开心就哭,人生在世图个痛快,才不算枉活。”

“不过十六岁,活得像个老太婆干嘛,嗯?”

这一秒,夏桑子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他击垮,连渣都不剩,她说不上是茫然还是难过,竟放声大哭。

她从来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任何人都不需要为她操心,她活得就像家长眼中乖小孩的范本。

她不敢犯错也不敢任性,她想得到家人朋友的喜欢,她想做一个优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