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抱着小猫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天已经暗淡了下来。
慈云庵建在洛云山上,此时冷风吹得凉飕飕的,白袖帮苏筠整理好床铺后,又侍奉她洗漱想让她早些休息。
洗漱过后,苏筠便让白袖也早早去睡下——白袖的住室在苏筠的隔壁。 。
白袖关上房门离开,苏筠则是抱着猫去了床榻。她缩了缩身子躺进被窝里,伸手将小猫揽入怀中:“这天儿真冷,也不知道让你睡哪儿好,不如你便跟我睡吧,咱们俩还能互相暖被窝。”说着已经将小猫塞进了被子里。
对此,穆焕绝对是拒绝的!
虽然他现在是一只猫,但他也是堂堂的定北侯世子,如今却让他跟个姑娘家睡在一个被窝里……穆焕觉得自己的猫脸有些发烫。
苏筠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轻柔地把它放在自己的腋下,一只手随意地抚着它身上那暖绒绒的毛发,安静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后来许是太困了,她抚着小猫的动作渐渐变得缓慢,最后索性搭在它的身上不动了。
耳边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穆焕却有些睡不着觉。
想到之前听苏筠向苏老夫人说的那番话,他不由一阵感叹。
也不知道魏王若是知道他的王妃其实没死,而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获得重生,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到死,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如果苏筠是死了以后成了苏简,那他现在变成猫岂不是意味着原来的那个自己也已经……
这般一想,穆焕顿时无法淡定了。见苏筠此刻睡的正香,它悄悄从被窝里钻出来,跳到门口,用爪子扒拉着打开房门溜出去,又悄无声息的关上。
外面黑乎乎的,只地上的雪在浓郁的夜色里反射出些许光亮。好在猫的眼睛在夜晚比较好使,对穆焕来说也并没什么障碍,顺着下山的路便望着定北侯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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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白袖一边将手放在嘴边哈着气,一边用另一只手在院子里打扫着。见苏筠出来,她笑着迎上去:“姑娘醒了,奴婢去看看热水好了没。”
苏筠拦住她:“先不急,你看到那只小猫了吗?”
白袖摇头:“没有啊,它昨晚上不是跟姑娘在一起吗?”
“是跟我在一起的,但我今儿一早上没看到它。”
白袖见苏筠有些急了,赶紧安慰道:“姑娘先别急,估计是出去溜达去了,猫认路,应该会回来的。奴婢先去打水帮姑娘洗漱。”
苏筠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但心里却仍是有些放不下。
等洗漱完毕,都该用早膳了,仍是不见小猫回来,苏筠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和白袖两个人开始四处寻找。
“你说它会不会昨晚上就跑了,大晚上黑乎乎的,它会往哪儿呢,万一真跑到深山里去,如果里面有狼或者大虫可怎么好?”苏筠越说越着急了。
白袖安慰道:“姑娘快别瞎想了,猫晚上看得见路的。何况猫的身手那么灵活,怎么可能被欺负呢,它还会爬树,就算真遇上狼或者猛虎的,那也奈何不了它。”
经白袖这么一说,苏筠渐渐安心下来。是啊,猫几乎是没有天敌的,谁能奈何得住它呢?是她刚刚太过着急了,所以才会头脑发热的瞎担心。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那只猫,虽然才刚跟它相处没多久,却觉得它灵性十足,很合她的眼缘。
原本想着好好养着它,今后的漫漫岁月里还能有个伴儿,没想到才一个晚上它便跑的无影无踪。
“罢了,不去找了,兴许它是有主的,这会儿去找自己的主人了吧。”苏筠状似无所谓地说着,心里却仍有些不大开心。
她有些泄气的地坐在杌子上,暗自思索着那小家伙不知如今怎么样了,会不会饿着,冻着。突然听到白袖兴奋的声音:“姑娘,快看,猫回来了!”
苏筠循声望了过去,果真看见那只小白猫此时在门口站着,身上脏兮兮湿漉漉的,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很是狼狈。
她心上一喜,上前将它抱在怀里:“小家伙,你跑哪儿去了,可是要急死我。”
“姑娘,这猫身上脏兮兮的,你赶快把它放下来吧,当心弄脏您的衣裳。”经过昨日,白袖如今长记性了,再不敢称呼这只猫为畜生。
苏筠见怀里的猫在瑟瑟发抖,对着白袖道:“快,在院里生个火,再烧些热水来。”
白袖不敢多言,忙应声去了。
昨日才给它洗过澡,这次苏筠怕它生病不敢再洗,只拿帕子沾了热水帮它仔细擦着身上的毛发,待擦洗干净了,这才抱着它在火边烤着。
白袖仔细打量着一直乖巧待在自家姑娘膝上的小猫,猛然间似是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指着那只猫道:“姑娘,你快看,小猫的眼睛里有泪花,它这是哭了吗?”
苏筠闻此低头一看,果真见小猫的眼睛里泪光闪闪。
穆焕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被苏筠和白袖这么一看,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下意识将脸埋进了苏筠的怀里。鼻间是她身上独有的馨香,让他原本酸涩难忍的心一点点变得平静下来。
昨晚上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瞒过下人的视线溜进了定北侯府,结果发现自己还有气息,他高兴坏了,使尽办法的想让自己的灵魂从猫身体里出来,然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然而,却无济于事。
他默默在自己房里待了一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听到有人进来,就赶紧趁机溜了出去。
刚一出房间,却被几个小厮看见了,以为他是偷嘴吃的,叫了好几个人围堵他。还好他身子小巧跑得快,才算是躲过了那些人。
然而,祸不单行,当他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突然有人开门泼了一盆冷水,好巧不巧泼在了它的身上。
大冬天的,一盆凉水浇身,穆焕瞬时冷得直打哆嗦,连走路都有些不太稳当了。
他摇摇晃晃地在街上走着,在胡同口遇上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戏弄他,嘲笑他,穆焕恼羞成怒,抓伤了其中一个孩子的手背。那几个孩子似乎被吓着了,这才纷纷四下逃窜。
当时,穆焕只觉得心上从未有过的狼狈和悲凉。
他堂堂定北侯世子,因为相貌和才学被身边的人追捧着,逢迎着,从小到大都是高高在上的,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而最憋屈的是,他空有一身武艺,自从成了猫根本派不上丝毫的用场。连几岁的孩童都敢欺负到他的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