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小姐白天所写,差人送往云州的信件。”
傅之曜正在攻打云州。
送了无数封无疾而终的信,她仍坚持写,坚持送。
陈冰河眉头一皱,将未拆封的书信掩入袖中:“知道了,我来处理。”
转身返回房间,取出火折子将桌上的宣纸点燃,扔进火盆燃烧成灰烬。
随后便走到墙角的书架旁,打开一个密格,从内取出匣子,将手中的信放进去,木匣里已快放满,每封皆是未拆封的信,全是沈琉璃写给傅之曜的信。
“真想看看你写了什么。”
陈冰河定定地看着满匣子的信笺,鬼使神差地伸手取出一封,手指摸索着信角的边缘,终是没打开,又重新放了回去。
这又不是写给他的,有何可看?
还是静候它们的主人。
柳氏放下帷幔,看着帐中已然躺下的沈琉璃,随口说道:“那陈冰河是不是对你存有心思?”
沈琉璃侧着身子,尾骨被大肚子压迫得有些难受,蹙眉咕哝道:“谁知道呢?娘为何往这方面想?”
陈冰河爱喝酒,手痒好赌,看似没脸没皮,没个正形儿,却没对她做过越矩的事,也没说过不合时宜的话,当然那些嬉皮笑脸的话不算,反正她是没发现他对自己存有非分之想,一个大肚子的妇人有何可肖想,脑袋被驴踢了吧。
“那他为什么三天两头往你这儿跑,赶都赶不走,前不久买了两只蛐蛐逗你开心,今儿个又上赶着给你肚子里的娃送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你孩子的爹。”
沈琉璃想了想,说道:“可能监视,也可能心中有愧。”
“还监视着呢,果然没安好心。”
柳氏自动忽略了后半句,熄了灯,只留一盏起夜的小灯,便躺在不远处的榻上歇着。
沈琉璃临盆在即,柳氏怕绿琦和绿竹两个丫头睡眠熟,夜里有所闪失,这几日便搬到女儿屋里住,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心里才有谱儿。
柳氏当年生产时,可谓凶险至极,因着难产伤了身子,也正是如此,这么多年只得了沈琉璃这么一个女儿,再难孕育子嗣。
两天后,陈冰河过来给柳氏送药时,沈琉璃便发动了。
柳氏刚把药服下,正打算奚落陈冰河两句出口怨气,沈琉璃的肚子一阵阵地疼起来。
沈琉璃身子僵硬,感觉有股暖流直往下涌,紧张地戳了戳柳氏,要哭不哭:“娘,好像快生了。”
柳氏看了一眼沈琉璃湿糯的裙摆,强自镇定地吩咐绿琦:“快,扶小姐进产房。”
话音甫落,绿竹则撒开腿跑去请稳婆,当地最好的两名稳婆早就候在府上,一听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沈琉璃两腿战战,羊水破了,一走就流得汹涌。
她走了两步,直摇头,说什么都不敢再走:“不行不行,流了好多。”
其中一个看着壮实些的稳婆打算将沈琉璃抱到产房,陈冰河看着稳婆颤巍巍的手脚,皱着眉,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沈琉璃接了过来:“我来。”
陈冰河对府里轻车熟路,须臾,便将沈琉璃抱到产房的床上,看着沈琉璃高耸入云的肚子,一时站在原地没动。
柳氏推了陈冰河一把:“闲的没事,去请个大夫过来。”
有大夫坐镇,安心。
陈冰河回神,转身,飞快地跑去请大夫。
老侯爷年事已高,沈安加固陵州城防,就怕傅之曜哪天打到陵州地界。女人生孩子,男人也帮不上忙,柳氏便没派人知会他们。她面上不显,镇定指挥着,实则心里突突直跳,既紧张又担忧。
柳氏想着快到午膳就发作了,饭都没吃,哪里有足够的力气生产,又急匆匆对着绿竹说道:“快去将备好的吃食端过来。”
而后又让人将提前备好的人参切片拿过来,以便脱力时含在嘴里。
柳氏一遍遍回想着分娩时各个关键环节,不是她自己生产,可额头却渗出了大片冷汗。
妇人生产最是凶险,断不能出丁点差错。
沈琉璃趁着肚子不怎么痛,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吃着鸡汤煨的鸡丝汤粥,米粥已熬制得粘稠浓香,又饿又馋,足足吃了两大碗方才松手。
平日里柳氏严格限制她的饭量,让她少食多餐,沈琉璃就没正儿八经吃饱过,这生孩子的当头才算是勉强吃了顿饱饭。
柳氏握着沈琉璃的手,仔细叮嘱道:“实在疼不过,便小声哼哼,别大喊大叫,浪费力气。”
沈琉璃触到柳氏手中一片湿糯,眨眨眼道:“娘,放心啦。女儿可是连心疾都能熬过的人,岂会怕生孩子这点小痛?”
“是是是,你能耐。”
这厢沈琉璃正在闯着人生的一大鬼门关,远在云州的傅之曜也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的,整个人只觉异常暴躁,完全无心战事,早早命人鸣旗收兵,准备改日再攻城。
“沈将军,暴君收兵了!”
沈茂站在城墙上,眺望着浩浩荡荡开拔撤离的陈军,沉声道:“传令下去,将士们原地休整,堤防陈军暗袭。”
五个月前,婺镇惨烈的一战,仍历历在目。
陈军本已撤退,将近两个月按兵不动,熟料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突然发起了比以往猛烈五倍的进攻。
傅之曜身披玄衣铠甲,负手立于战车上,冷眼旁观着一波波倒下的陈军,面无表情地下令:
“后退者,死!”
“率先攻入婺镇者,赐爵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