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对他有所企图,怕是他对自己才有所企图。
对于傅之曜的这种不得劲儿,一直维系到两日后,沈琉璃收到从陵州来的信。
是沈安寄回来的家书。
沈安新官上任,将知府衙门的公务理顺了些,便将明城的事也安排了下来,购置了宅院奴仆,已将一切准备妥帖,沈琉璃这边可将安排祖父到明城居住的事宜提上日程。
虽然,沈安打心底觉得老侯爷未必愿意离开上京城,但他向来言出必行,答应沈琉璃的事,他必得做到。就算到时,沈琉璃没能说服祖父过来,就当是给自己购置的家产,也无任何损失。
而沈琉璃读完信,当即便吩咐人备了马车出门。
沈安的来信,让她有了些紧迫感。
目前傅之曜的处境与梦境中的相比,有所改变,没有毁容,没有断指,仍在继续伪装,这对她来说,或许是好事。
可不知对于其他人,对于萧国来说,是否也是好事。
现实与梦境有了变化,也许他会选择继续蛰伏,没那么快逃回陈国弑君杀父,萧国也没那么快被他覆灭,可能会晚上几年。可谁也无法说清,时间线会不会提前,这一切会不会提前到来。
就算她现在让他住自己隔壁,有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的意思,一旦有何风吹草动,自己也会提早发现,有所准备。
但傅之曜终究是个隐忍潜伏十年之久的人,心机城府岂是她能比得了的。
早将祖父和娘亲送离上京城,自己才会放心。
而以祖父的性子,哪怕是打着为他调养腿疾的旗号,也未必能劝动他离京,远离京中好友和亲人,去千里之外的明城居住。祖父虽已年迈,可毕竟是三朝元老,在上京城积累的资源和人脉无人可撼动他半分,可去了明城,山高皇帝远,既无亲朋好友,又无曾经尊敬跟随过他的人,有的只是个自己从前看不起的庶孙子,多少会担心庶孙子侍奉他不会那么尽心。
而且,人老了,总有落叶归根的思想,怕自己哪天倒下了,死于异乡。
更重要的是,上京城有祖母生活的气息,这里也是祖母生长的地方,与祖父年少时的儿女情长皆发生于上京城,是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地方,也是埋骨祖母的地方。
当年,小姑姑沈莲心,也就是赵降雪的生母,便是远嫁他乡,最后又死于他乡,连上京城的亲人都未再见过一面,这让祖父本就心存芥蒂。
祖父这块骨头实属难啃,难劝,不过沈琉璃之前没事的时候,便琢磨过该如何让祖父心甘情愿离京。
大致让她找准了祖父的软肋,即使祖父再不愿意离开上京城,也会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而离开。
“小姐,到了。”
绿琦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沈琉璃的思绪,她撩起帘子往外看,马车正停在一排排破败低矮的屋舍前。
这是上京城有名的下九流贫民窟,鱼龙混杂,鸡鸣狗盗之徒比比皆是,她要的便是这下九流之中最擅长造假伪造之人——陈冰河。
想要说服祖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不得行。
必须要靠野路子,虽有欺骗之嫌。
第36章 人心浮躁啊(二更)……
“小姐, 这位陈师傅住在最里面那间,屋舍之间的甬道太过狭隘,车马不能进入, 只能委屈小姐步行。”绿琦扶着沈琉璃下了马车, 说道。
沈琉璃:“无妨!”
语落,便朝里走了过去。
穿过一排排灰败的屋舍, 忍过甬道各种难闻刺鼻的怪味,最后停在最里面一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小屋跟前。这都不能称之为屋舍, 像是被木板随意支撑的能稍微能遮风挡雨的寮棚, 阻挡外人进入的木门也是残破不堪, 门栓亦是烂的, 门板摇摇晃晃的,根本不能发挥作为门的作用。
看着眼前这座随时都将倾塌的小破屋, 沈琉璃深表怀疑:“确定是这里?”一个有手艺的人,虽然这手艺是邪门歪道,可怎么看都不至于沦落至此?
“小姐, 是这里。”绿琦点了点头,“只是这陈师傅有两大嗜好, 一爱喝酒, 二好赌, 每次赚的银子不是买了酒, 就是去赌场输得个精光, 就是再会赚钱也不够往酒馆和赌场里填的, 哪里还有余银改善拮据的生活?”
“倒是不好色哈?”沈琉璃讥讽了一声, 便示意绿琦去敲门。
找人家办事,即使主人家门户大开,自是不便登堂入室。
绿琦应声往那破门上敲了几下, 里面没反应。
随即又重重地敲了敲,里面依旧没吭声。
“小姐,没人在家?”
“可能是你敲太轻了。”沈琉璃拧了拧眉,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怕是抱着酒瓶喝的五荤八素的,哪儿听得见这猫儿般叫的敲门声。
说着,沈琉璃随地捡起一根木棍,重重地往破门上打砸了几下,砰砰砰,随之又传来一声巨大的哐当声,破门直接从门框上砸落在地上,扬起满地的灰尘。
沈琉璃:“……”这门是有多破啊?
若不是自己躲得快,破门就砸她脚上了。
绿琦也傻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门:“小姐,门烂了。”
下一刻,一个抱着酒坛子的青年男人醉醺醺地从屋里跑出来,气煞煞地怒骂道:
“哪个狗杂种,将大爷的门砸了,滚出来让大爷瞧瞧,看大爷不弄废你的子孙/根,娘嘞个奶奶!”
听着这不堪入耳的浑话,沈琉璃脸色顿时黑沉下来,火气噌噌噌往上冒,差点就要挥鞭子抽这酒鬼。
下里巴人,果然粗俗下流。
绿琦亦是气得憋红了脸,瞧见小姐脸色难看,赶忙出声道:“阁下可是陈冰河,陈师傅?我家小姐有事找陈师傅帮忙,方才小女子敲门时,不小心劲儿用大了些,这门就……”
“不过,请放心。这门我们会如数赔偿给阁下!”
女人?
陈冰河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伸手将披散在脸前的头发,往旁边分开,这才看清门外站着的正是两位妙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