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掌包裹着,移至心口处,那抹鲜红刺青上。
鲜艳欲滴的‘璃’字竟是这具可怖身体上唯一的颜色,极亮极红,如冲破黑暗的那束唯一的光亮。
“嗯?”傅之曜褪去温和的眸眼,此刻犹如世间最锋利的箭刃直直射向她,薄唇翕动,“沈琉璃,你可数清楚了?”
分明是一双阴鹫无情的厉眸,带着冰雪,可沈琉璃却敏锐地察觉到隐藏在眸底的伤痛和悲情。
沈琉璃怔了怔,移开眼望向皎洁的弯月,硬起心肠道:“傅之曜,你少赖我,你在冷宫生活了将近十年,来我侯府不过大半载,有多少陈年旧伤是在冷宫留下的,别想算在我头上,我不认,不认!”
话音刚落,沈琉璃的身子陡然变得僵硬。
只见傅之曜俯下身,骤然覆盖在她身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她养的白猫儿一样将脑袋蹭在她颈间。
严丝合缝的距离,生出了几分旖旎。
过分了啊。
沈琉璃气得涨红了脸,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就要将他掀翻,蓦地感到颈间一片湿糯,似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滴在肌肤上,冰冰凉凉的,沈琉璃瞳孔骤缩,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在哭?
未来的大魔王、大暴君竟会哭?
极度压抑的犹如小兽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晚异常清晰,呜咽低泣就在耳边,声声入耳,直叩灵魂最深处。
不论是梦境,亦或是现实,这都是沈琉璃第一次听到傅之曜哭,不管他遭遇何种打击,被人欺辱的奄奄一息,他都可以摇摇欲坠地站起来,哪怕梦境中被她在脸上施墨刑刺奴,哪怕后来被人剁掉一根手指,他亦是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他现在却在哭,真的哭?
沈琉璃的手寸寸缩紧,指甲深深地掐入傅之曜的胳膊,却顿了顿,没有推开他。
傅之曜抱着她的手亦是拢紧了几分,他的薄唇贴在她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
“沈琉璃,你这个黑心黑肝的坏女人,难道真的没有心么?人非草木,可你的心却如顽石,如顽石……”
沈琉璃眼里掠过一丝惊慌之色,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慌,直觉告诉她不能离傅之曜如此之近,这距离太过危险,她倒是不担心他做出那种事,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没本事做,可就是害怕,害怕这样继续下去自己会沉入深渊,永世沉沦而不得解。
她抬腿便要踢开傅之曜,结果人家比他更快,先她一步,张嘴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耳垂上。
沈琉璃吃痛之下,没有控制力道,一脚就将傅之曜踹飞了。
傅之曜狠狠地撞在柴堆上,而后又摔在了地上。
沈琉璃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白衣,扬手扔到傅之曜身上,这才伸手摸了摸刺痛无比的左耳,被咬破了皮,幸好没被咬残,她冷冷地看着掌心刺目的鲜红,气得身子直发抖。
狗男人真是属狗的,下嘴挺重的?
“你敢咬我,信不信本小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沈琉璃顺手抽了一根木柴,当做鞭子就要往傅之曜身上招呼。
“今日……是我生辰?”傅之曜吐出一口血,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看向沈琉璃,眼底的赤红褪去,变得黯淡无光。
他的唇角依稀挂着一抹苦笑,当真是又惨又可怜。
生辰就敢咬她耳朵?
沈琉璃捂着左耳,神色几经变幻,恨恨地丢了木柴,转身就跑了。
一时心血来潮过来看他,果然错错错。
看着那抹倩影逃也似地跑远,傅之曜邪佞地笑了,抬手拭了拭唇角的血迹,而后面无表情地将沾满鲜血的食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口,浓郁的血腥味钻入口腔,有他的,也有她的。
他穿好衣服,仰头看了半晌的弯月,便蹒跚着脚步,回了柴房。
找出火折子,点燃灯芯,屋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傅之曜坐在木桌边,摸索出一张纸条,将其置于火光上,映照出五个字迹:
卖惨、博同情?
沈琉璃会有同情心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一个女人手下被动了这么久,他也想掌控一回主动权。
所以,他翻身了。
没想到翻身在上的滋味还不赖。
他眸眼沉沉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方才那般温若暖玉的触感仍在,香香的,软软的,女人都这么软香的吗?就连耳垂上的细骨都是软的?
虽被踹了一脚,但他咬了她一口,值!
当晚,傅之曜难得好眠。
没有噩梦,没有耻辱,没有谩骂,没有抛弃,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安宁,还有一片蓝天白云,湛蓝的天空,纯白的云彩,原来这就是他的好梦。
当然,沈琉璃睡得便不怎么好了。
第二天一早,沈琉璃顶着严重的黑眼圈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白玉小巧的耳垂上,那抹深深的血痕牙齿印,杀了傅之曜的心都有了。
这个疯子昨晚倒底是在干什么?
难道真是异国他乡,无人问津的生辰,才会触景伤悲导致他情绪彻底崩塌,在她面前暴露出从未有过的软弱?
未来暴君的前半生的确可怜,但他的后半生一点都不可怜……反而可恨。
她抬手抚了抚受伤的耳垂,气笑了:“狗,真狗,怎么就这么喜欢咬人耳朵?”
梦中被傅之曜虐的时候,他也极喜欢咬她的耳朵,每每新伤未好,又会添新的齿痕,两耳之上布满了牙齿印,她耻于见人,会放下长发将双耳上的伤遮掩,可他却总喜欢拨开她的发,将这些印记露出来,每到这时,他就会心情大好,甚至会让她少遭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