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威尔执意连结的那些凶案是否与合义堂有关,华埠确实还有很多待改善的阴暗面,这些属于客观事实,人口偷渡,蛇头钳制,不符合消防法规的违建隔断,房东的联合压迫,恶劣的居住环境,不合法的低薪。
将这些报导出来,并非针对任何人,而是以新闻的力量,带来更多社会关注与改善。
罗宝霓告诉自己,这是正确且该做的事,虽然心中却总在拉扯,就像心灵与肉体对抗着他。
到勿街的时候,还差几分钟八点,自从搬离华埠,久未相聚,原就想着找阿丽与基仔出来吃喝,没想到基仔却先来了电话。
八点整,他与另一名女子出现在哥伦布公园一隅,阿云同样来自东莞,是阿丽的好姐妹。
叁月第一周,春寒料峭,除了枝头隆起的一点顽强芽苞,整座城市没有丁点暖意,她有些不明白基仔为何不约在小食店或茶餐厅,而是约在这。
夜晚公园极静,加上温度低,无人逗留,水银灯勉强笼罩的范围里,基仔的脸色并不好,阿云瞧了瞧周围,眼底也有些惶然。
罗宝霓奇怪,”出什么事了吗?“”宝霓,阿丽好似失咗踪。“,基仔开口,”好几日唔见佢。“
偌大国度里,他们全是没有身份的幽灵,真失了踪,无迹可寻。”怎么会!?“,罗宝霓大惊,”不在家?理发店,按摩店,都没有返工?“
阿云摇摇头,她与阿丽一起在按摩店工作,偶也接些特殊性服务,”上个月开始,阿丽就不在按摩店,她“”她怎么了?“
基仔咬咬牙,”她欠了赌债,我不确定数目,只是大家都借过她一些钱,她去场子里做了。”
场子,就是地下妓档,一开始罗宝霓听阿丽提过,当时她眉飞色舞地解释楼凤与场子的差异,说那里抽得钱多,却不怕差佬。
怎么会?她不由愣了半晌。”她不好意思找你。“,基仔像是看出她的想法,”宝霓,对不起,其实今日我也不该麻烦你,但你是记者又读过书,在美国待得久,比较有办法,场子里的人说她为了躲债逃回中国了。“”不可能的。“,阿云道,”她不可能不和我讲。“”真的没有这样的可能吗?“,罗宝霓一时也不确定,阿丽早已还清偷渡蛇头的钱,否则也不可能能滋润地住在摆也街,然一旦赌上,一切都可能转瞬崩毁。
她想起阿丽飒爽的嗓门,说要把英文学好,自己也开一家美容院。
基仔摇摇头,“不知道,我想去她家看看,你还有钥匙吗?真是回了中国那还好若是失踪,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返回中国哪有这样容易?假护照不便宜,若连护照都没有,怎么上飞机?况且偷渡并没有反向的业务存在,除非自己去移民局自首或是被拘捕,等待遣返,这是唯一的可能。
“能不能帮忙去移民局打听?”
他们不敢与官方机构打交道,其实与摆也街垂直交叉的贝克斯特街上就有下城拘留所,只是不知道与移民局是否在一处。
这个不难,明天一早罗宝霓便能问,当初租金付了半年,期限到叁月底,她身上还有钥匙,但推开公寓一看,叁人都愣了愣。
原先用夹板隔成房间的小客厅,空无一物,除了架床,一个小柜,没有半样私人物品,像彻底清扫过,随时等待下一个房客。
屋况比当初两人住得时候还整洁,“真的走了?”,基仔喃喃道。
几人愣了半晌,罗宝霓却在靠墙的床脚边拾起一张卡片,心底蓦地一沉,那是汤姆克鲁斯topgun电影封面,阿丽迷汤姆克鲁斯迷得要死,收拾行李不可能将这张照漏掉。
难道是在唐人街范围外遇上了差佬临检,给抓到了移民局?但,几天之内房间也整理得太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