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满腹的话尽数噎了回去。她呆在原地,看着青雁出去,没跟出去。她转身回去收拾。将浴房收拾妥当后,闻溪朝东方跪下来,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口中念念有词:“保佑她一举得男!”
青雁自然是一无所知,她轻手轻脚地回到寝屋,先探头朝里望了望,见段无错不在屋内,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她踮起脚尖,快速朝床榻小跑过去,麻利地钻进了被窝里。
就好像,先占据了地盘就有了底气。
被子今日晒过,不仅有闻穗薰过的淡香,还有好闻的阳光味道。青雁觉得阳光味道比闻穗仔细薰了一遍又一遍的香更好闻。
她乖乖平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想了想,她坐起来,拍了拍被子,将被子打了褶的地方尽数抚平,然后重新平躺下来,被子将她覆得严严实实,只露着半个脑袋。
寝屋内安安静静的。
青雁忍不住胡思乱想——段无错会不会胡说逗她玩的呢?兴许他现在已经回永昼寺了?毕竟他还没有还俗呢。
又过了一会儿,青雁忍不住在被子里朝床的外侧挪了挪,摊手去勾床头小几上的糖盒。
被她一点点抚平的被子前功尽弃。
她的小手刚刚拿到糖盒子里的糖,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屋内燃着烛灯,映出雕花銮玉屏风上的段无错身影。
青雁的手一抖,抓到的三块糖里掉了一块。她强自镇定地将另外两块糖塞进嘴里来吃。
饱腹感让她觉得踏实,随便吃点东西也会让她觉得安心些。
她默默看着段无错走近,却又在段无错绕过屏风后,装作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榴齿咬着口中甜甜的硬糖块。
段无错走到床边,一边抬手放下床幔,一边问:“吃糖了?”
青雁轻“嗯”了一声。
厚重的床幔被他放下来,伴着段无错的一声“很好。”
大红的床幔被青雁换掉了,如今是柔软的水青色,上面绣着大片荷塘。碧绿的荷叶堆压着,偶尔有粉荷探出头来。
床榻外的几盏灯还燃着,被繁复厚重的床幔阻隔,只透进来昏黄的光影。床幔上的荷映在墙壁上,轻轻晃着。
青雁看着段无错宽衣,她一动不动,连口中的糖块都没有嚼了。
她以为段无错会对她说些什么,或者像以前那样捏她的下巴,又或者像小册子上写的那样温柔亲吻她。
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为自己宽了衣后,掀开被子,慢条斯理地宽了她的衣衫。
过分的安静,让轻纱衣裙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地落入青雁的耳朵。她搭在身侧的手不由有些紧张地攥着身下的床褥。
段无错忽然抬头望向青雁,青雁一紧张将口中的糖块咬碎了,发出清脆的细微声响来。
糟糕。
青雁咬着碎糖,双颊微驼,却忘了吃糖。
段无错听见了。
他望着她微微抿了唇,眼尾勾出几分笑意来。他含笑的眸光里噙了一抹让青雁想要躲避的东西。她微微蹙眉,雪腮染上一抹微醺的晕影,然后表情不太自然地悄悄移开了视线,目光随意落在幔帐上的堆荷。段无错的视线随着青雁望了一眼床幔上轻晃的荷蓓蕾。
荷儿粉嫩,将绽未绽。
段无错收回目光,凝视着她,然后从她口中偷走了半块被咬碎了的糖。
后半夜下起雷雨,风声里夹杂着一声声闷雷。豆大的雨滴砸落,激起地面一层水汽白雾。这一夜的雷雨声掩去了厚重幔帐内断断续续的轻唔低泣。
想来不信佛的闻溪也不知道从哪个丫鬟那里找到一尊观音小像。她郑重地将观音小像摆在桌子上,观音小像面前摆着一干瓜果供奉之物。伴着外面的雷雨声,她双手合十念了无数次——“一举得男!”
雷雨在天亮前终于停了,柔和的朝旭慢腾腾地普照,发白的天际隐约挂了一道彩虹。
青雁合着眼睛软绵绵地趴在段无错的胸膛,长长的眼睫早就被眼泪打湿,黏在一起。
她睡着了。
过了巳时,屋内还没有喊人进去伺候。闻青和闻穗对视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怕青雁饿着,打算进去问问,却被闻溪黑着脸给撵了。
“主子没喊人谁都别进去打扰!”闻溪压低了声音下命令,低沉的声音分外唬人,带着一股训斥。
闻青和闻穗应了,转身退下去,到了平时下人们候着的偏屋小声嘀咕着起来。
“咱们也是为了夫人考虑嘛……闻溪那么凶做什么。”
“就是的。都这么晚了,如果夫人知道今早有她爱吃的椰米糕不知道要不要怪咱们没喊她。那椰米糕趁热吃才好吃的……”
芸娘听了个大概,掩唇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闻穗好奇地看向芸娘。
芸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委婉道:“屋内不仅有夫人,还有殿下在。殿下和夫人成婚已有一段时日,虽说殿下尚未还俗,可夫人这样的美人放在身边,谁知道殿下会不会念着佛礼呢……”
闻青惊讶地一下子站起来:“你、你是说……你是说!”
长柏刚巧经过,听见了芸娘的话。他抬头望了一眼主屋紧闭的房门。
闻穗拉了拉闻青的袖子,示意她去看门外的长柏。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