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吃的太多了,虽然已被段无错治好了打嗝,可青雁觉得身子特别重,一点都不爱走路。刚一进木屋,就在方池边的长凳上坐下,一手撑着身侧的长凳,一手搭在身前揉着小肚子。
段无错回头看了她一眼,含笑道:“贫僧似乎已经能看见夫人日后身怀六甲的德性。”
青雁立马收了手坐直身子,却是懒得再回嘴。何必呢?反正她又说不过段无错。青雁寻思着兴许段无错那张嘴在永昼寺被住持大师开过光。
侍女跪坐在方池边,将熏香的花料洒落水中。伴着氤氲的水汽,芬芳在木屋内氤氲开来。
不用吩咐,这些侍女似乎已经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她们这些做婢女地伺候,摆放好一干物品后,脚步匆匆地退下去,关上沉重的木门。
段无错立在方池边,手搭在腰间细带上,却没有立刻解开,而是回过头看向青雁:“夫人?”
青雁坐着没动,看着他。
段无错略一沉吟,道:“夫人可知贫僧为了夫人之事今日在宫中受了怎样的委屈?”
青雁小眉头揪起来。她撑着长凳站起来,小步挪到段无错面前,低眉顺眼细着嗓子:“芜儿服侍相公宽衣。”
段无错轻笑出声,他拿开青雁搭在她腰间的手,说:“夫人还是为自己宽衣即可。为夫只是担心夫人慢腾腾耽搁时间。实在不想再像昨晚那般睡那么少。”
青雁抬起眼睛对上段无错含笑的目光,她做苦恼状,说:“陶国和羿国有许多习惯上的差异,面对生活习性上的差异,相公一定是会包容的对吧?”
“那要看什么事情。”
青雁弯起月牙眼,说:“实不相瞒,我们陶国人洗澡是不宽衣的。”
“哦?”段无错朝青雁走过去,“可贫僧怎么记得当初迫不及待想见夫人真容,不惜夜闯,误入夫人浴室。当时夫人可未曾穿衣。”
看着段无错逐渐逼近,青雁下意识地向后退,理直气壮地解释:“我是说用方池的时候会穿——啊!”
方池边有水渍,她后退的时候脚底一滑,直接跌进身后的方池,激起一大片水花。
半晌,段无错抹了脸上的水珠,叹气道:“夫人倒是将鞋脱了。”
青雁冲段无错灿烂地笑:“相公若觉得这方池里的水被我的鞋底弄脏了,可去浴室独洗。”
段无错无声叹息,然后他拿起架子上的两条布带,直接合衣迈进方池,倚靠池壁而坐。
“贫僧知夫人羞涩,贫僧亦是。不若这样,你我皆蒙双眼后再宽衣享受这共浴时刻。”
“谁信……”青雁小声嘟囔。
段无错道:“贫僧不打诳语。”
青雁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说道:“那殿下先请。”
“善。”
段无错理顺白色的布带,将其拉直,果真覆在眼上系于脑后。然后他伸出手,将另外一条布带递向青雁的方向。
白布带挂在他掌中,两端垂落,浮在水面。
青雁狐疑地瞥着他,欠身将湿漉漉的白布带接过来。她才不会那么傻乎乎地蒙上眼睛,而是警惕地盯着段无错。然后,她便眼睁睁看着段无错果真开始宽衣。
青雁怔了怔,后知后觉地狼狈别开眼。
半晌,青雁重新看向段无错。他已宽了衣,坐在水中。覆在他眼上的白布带始终没有解开,布带之下他的唇角勾勒了一丝极浅的笑。
“夫人可宽衣了?”段无错问。
“当然。”青雁撒谎。
青雁有一丝茫然。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又慢吞吞地开口:“大和尚,你这是何必呢?”
青雁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过来,自然做好了一切身为妻子的准备。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她对于夫妻之间的亲密举动并不会过分抵抗,不管她嫁的人是谁。他若要她,她二话不说乖乖躺好。可是她知道段无错并不是真的想与她圆房,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逗弄着她。
这种逗弄总是让青雁觉得……狼狈,也让她不解。
话一问出口,青雁又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段无错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若段无错追问,她却是真的不知道再如何开口解释。
段无错却心领神会。
他微微笑着,缓缓说道:“佛门修行一味地躲避磨难并不能真正得道,只有直面与克服,才能知佛道真谛。美色在前,仍能恪守佛门五戒戒-色戒淫,才能真正地修行。”
青雁眨眨眼。
她想起话本里得道高僧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的故事,合着他是为了更好的练出定力把她当成他修行路上的妖孽了。
“呵。”青雁气笑了。
“阿弥陀佛——”
青雁咬咬唇,明亮的眸子转了转,忽然有了使坏的心思。她移到段无错面前,凑到他耳边,学着戏本里的台词,故意捏着嗓子用狐狸精的软糯嗓音软软说道:“大和尚,你就不怕这千年的修行毁在我这小妖身上?”
她不服气段无错每次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她一身狼狈。她迫切地想要看见段无错这张笑脸上的表情出现那么一丁点的破裂。
段无错沉默了一瞬,道:“修行亦是要看贫僧与佛的缘分。若被夫人摄了心魄,便是贫僧与佛祖无缘。”
青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所以呢?”
“所以……”段无错慢悠悠地勾唇,“贫僧只好叛了佛门弃了佛陀,与夫人在这三千红尘厮混作乐。”
他微微侧过脸,面朝青雁的方向。明明蒙着眼睛,青雁却觉得他的目光可以落在她的脸上,使得她双颊火辣辣的。
她心里七上八下,慌得一塌糊涂。
青雁急急后退,像躲避着什么,溅起的水花落在她的双颊。青雁悄悄深吸一口气,再后退一点,再后退一点。
青雁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她若一个不小心跌落,就会永生陷入,不得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