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状元知道自己在五个人里面是最差的那个,论圣眷,他比不上阮梁明、袁训和柳至。论文才,他不敢比阮英明。
小二虽然是扼死状元成状元,但难过一段时间,把个手盖在脸上,表示他没脸见人的,只有他自己。
他的父亲靖远老侯是满意的,只要儿子中就行。
他的兄长阮梁明是满意的,小二没下科场就在京里诸书馆有声名,当哥哥的慧眼识弟弟,知道小二一定会高中,至于他中状元,阮梁明没有去想过,自然是个惊喜。
别的人看过小二的笔卷都是佩服的,孟至真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在那一年也听过阮二公子的笑话,但孟状元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小二和袁训打赌中状元,他没中,作样子给人看的。因为小二的笔卷,及孟至真和小二会过文做过的诗,孟至真全是自叹不如。
他出来面对举子们时,还没有说话,就兢兢业业,带出不敢怠慢的郑重。
台口上站定,轻咳一声。见下面一双双乌眼珠子睁的溜圆,一刹时孟至真有些头晕。他回想起皇帝召见时说的话。
当时五个人都在,皇帝说的中肯又从容:“举子是宰相根本,要约束,又不能打散了心。要规范,又不能拘束。要呵护,又不能纵容。要指点,又不能助长。”
孟至真自己就是由举子考出来的,深知道此时看着一盘散沙的举子们,在这个秋闱,明年殿试过后,会有一批人将是自己同僚。
今天又是奉皇命相对,以后是能得到清誉,还是背后有诋毁,与自己说出的话不无关系。
他缓缓而又悠长的说起来,肚子里本就有腹稿,也不敢说得太快,还是边想着边说。他和袁训一样,他说的也是自己,是前几十年的生平。
......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穷,时常受到里正的嘲讽。但里正见到城里下乡的衙役,又巴结个不停。他妻子生产,他舍不得杀鸡。但衙役们下乡,随便来一个人,他都杀鸡打酒。”
孟至真微微红了眼圈,显然这一段回忆是他心头的痛,看不到他情绪上来的举子们,也能听出他嗓音中的微颤。
“那个时候我三岁,我就想长大了我一定要当官,不为别的,就为安居过日子不受里正的气。我的爹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为了生活不再念书。但见到我要念书,家里节衣缩食省出钱来供我上学。等我上了学,我就发现原来不受里正白眼不是看书的目的。”
人人听得都很认真,孩子们把这会儿当成说书的,就是小王爷也老实坐着,把个耳朵支的高高的。
“学里有几个富家子,大呼小叫的瞧不起我。我当时就下决心,我一定要当官,不为别的,就为不看他们脸色。但等我渐渐有了学名以后,我就发现,不看别人脸色,不是看书的目的。”
孟至真深吸一口气,一气说了下去:“好男儿看书是为治国齐家修身,不是为了浪费嘴皮子!有上谏,皇上清明仁德,只要是对的,必然采纳。好男儿看书是为平天下,乱臣贼子人人可以诛之,哪里还有许多的讨论出来?好男儿看书是为开智慧知是非,不是为了增加是非。好男儿看书知耻知勇,静心平性......”
他的话极具感染力,让在场的人全听进去。皇上听得不住颔首不说,梁山老王也对这一位有刮目相看之感。
宝珠在用她出来后的第三碗汤水,玉珠则听得如痴如醉,不住点头,显然孟状元的话已深得玉珠之心。
掌珠听的是个流畅,同时还想到一件事。见日头在正中,悄悄问宝珠:“妹夫中午不用饭吗?”五位大人从登上高台,直到现在除去回话的人以外,全是笔直站着,没有一个人散架样子不说,他们还一口水也没有用过。
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举子们,掌珠都知道下午也不会闲着。但你们什么时候吃饭呢?掌珠只关心袁训,没有把阮梁明放在心上的意思。但附带的,把另外四个人全说进去。
宝珠听到以后,看向袁训的眸光又爱又怜。低低的回大姐:“你看这里许多的人等着和他们交谈,哪里还有吃饭的功夫?”
掌珠叹气:“这官当的,”对台上还在苦口婆心的孟大人看看,掌珠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敢情这念书当官,还真的不是为享福。”
宝珠含笑:“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