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偏偏无话可回。
在他视线中的人,发歪衣乱,钗横簪溜。不是脸上有火染出来的漆黑,就是手脚有伤。他来得及时,伤并不重,可能很微小,也可能是逃的时候碰撞到,但还能这样精神抖擞的贬低他,让陈留郡王汗颜,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这里就换成是一帮子男人,在激战过后——她们总是花足心思才打出一场菜油黄豆战出来——受到别人的不认可,都会有怨言出来。
这个时候就是当兵的,也需要夸奖和安抚,但郡王还拿她们当女眷来看,他不碰钉子谁碰钉子?
这钉子全透过盔甲,钉到郡王肉里。
最后他没训成话,让女眷们教训一通,陪个笑脸儿,把他俊俏的脸儿卖弄一回,干巴巴的在夏直等人偷笑中回来。
狂喝一声:“去大同!”逃也似的带着人去追苏赫。
他怯苏赫,苏赫又真的狂悍,占住官道,竟然让他走了。
也正好送郡王一个离开的名头儿,匆忙丢下五百人护镇子,把葛通等人留下来,郡王撒丫子离开。
他走以后,女眷们还是把他好一通的背后说,又去帮宝珠收拾。
安全了,宝珠格外的注意,不让客人们再看不好看的场面,也赶紧寻出东西来烧给大家吃。几个要离开的女眷,宝珠更是先给她们坐的地方,腾出几间屋子,现在不管以前是谁在住,地道里取出衣裳当坐垫,请客人们先坐下。
她自己更是顾不得外面地上又是血,又是没收拾完的打斗场面,匆匆的行走来去。见到一些老家人手握刀剑不屈而亡,又是痛泪下来。
还有一些地方有火在烧,隔着火见到连夫人站着不动,宝珠奇怪,又担心她让火烤到不好,带着丫头红荷从墙根绕过去,准备叫连夫人去歇息。
烧得滚烫的石头墙下,还没有转出来,听到一个男人的嗓音,郁郁的:“我对她并没有不好,她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连夫人带笑安慰的嗓音,她也累上半夜半上午的,面容也疲倦,还强打着精神,可见和她说话的男人很重要。
“你别恼,这道儿远不是?都是家里的娇闺女,跟小沈夫人似的。”话到这里,再想对面的男人是跟着郡王回来的,并不知道小沈夫人的娇气在人人眼里算出了格的,连夫人又寻找别的话来劝他:“我不怕你们都生气,我来这一回,才知道什么是累,才知道出门步步难,在家样样好,果然这话不假。”
“可是……”男人闷闷,想说什么,又咽下去,最后还是带着苦恼:“我以为她会来。”
宝珠听到这里,心头一阵难过。她已听出说话的人,是留下来的葛通。葛通和几个人去战苏赫,带了小伤,陈留郡王爱惜太子党,才把他们留下来,让他们帮弟妹小作收拾,再探明附近真的没有危险时,再去大同归队。
葛通和连家是拐弯内亲,两家妻子有亲戚,这就把连夫人叫出来诉说不悦。
蹑手蹑脚退开来,宝珠把苏赫恨上来。有几个女眷太平的时候都要走,宝珠正竭尽全力的留她们,又有苏赫这样一闹,只怕原本愿意留的也要跟着走了。
宝珠在这里呆惯了,她已不认为守着丈夫值得别人称道,但刚才无意中听到的话,让她唏嘘一下,默默的想着主意,不但要把来的女眷们留下来,还要往京里去信,让没有来看的人来看一回才行呢。
前面走来两个太子党,虽在乱地方里,也彬彬有礼,见到宝珠深深一揖,陪笑道:“弟妹该累了,歇会儿去吧,只管交给我们。”
他们看向宝珠的神色,以前宝珠认为只是为袁训才有赞赏,现在宝珠要往自己脸上贴把金子,他们分明是在夸自己守着丈夫。
也就更把他们思念妻子的心思表露。
宝珠还礼和他们分开,内心懊恼不已。
从京里出来时,女眷们跟着她上路,宝珠只喜欢去了,认为看看有这些人要和宝珠一样了,宝珠不是大姐和三姐想的那样,去的是不好地方。她就忘记一件事情,应该去上门争取下别人一同上路,当兵的人远离家中,他们能不想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