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自己也有贴身小厮,一般儿也收拾出两间给他当书房。但当他写重要东西时,萧瞻峻还是只用陈留郡王的侍候人。
二爷一声吩咐,勤学苦读慌了手脚。勤学忙着在窗下拉开黑色圈椅,让萧瞻峻坐下。又为他铺开纸张,先陪笑道:“爷要写奏折,是要先打草稿的,这纸是郡王妃上个月送到书房里来的,又白又顺,写字最舒服不过。”
萧瞻峻嗯上一声,见勤学早打开砚台,添上水研起墨来。
苦读从外面走进来,把一壶又香又浓的茶放到几案上:“二爷吃这个茶最好,这茶是郡王提神时最爱用的。”
还是家里好啊,萧瞻峻满意的在心里这样道。见小厮送上翠玉管笔,他握笔在手,神思略一斟酌,落笔先是三个字:“各驿站……。”
他要先给驿站里自己历年提拔上来的亲信写信,让他们在明查之外,暗暗访求到底是谁做下这泼天的事情,敢把自己兄弟们往脚底下踩。
一边写,萧瞻峻眼前一边闪过一个又一个经管驿站的官吏。韩世拓自然也在里面,他自从上任后,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会过的,也知道是亲戚。
萧瞻峻并没有因为韩世拓是亲戚,就认为他绝无嫌疑,也没有因为韩世子以前有花花风流的名声,就怀疑与他。
以他现在的心情,自己的妻子都尚且是隔心离德的,何况是出了家门外的一干子人,个个都从长计议的才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谨慎小心,是处事之道。萧瞻峻本着这样的心思把信写成,喝了一碗热茶,把精神头儿重新打得足足的,就着窗外一株老树透下来的春光,眯起眼睛把信仔仔细细地再看上一遍,推敲过字里行间没有见疑于下属的含糊不清,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官架子,更看不出沮丧气馁、气急败坏等情绪,就把信交给苦读,命他:“按我说的名单上人数抄,一人一份,然后发出去给他们。”
他郑重地道:“用快马!”
苦读答应着,双手捧着信走到一旁,另一个窗下摆着窄些的小书案,这是小厮们坐地的地方。苦读把信安放在眼前,提起笔来,落笔如飞,竟然和萧瞻峻的字迹很是相似。
这是一对常为陈留郡王兄弟代笔的小厮,他们模仿萧氏兄弟的笔迹已有九分,一般的人很难看出。
把誊写的苦差事交出去,萧瞻峻也没有休息。另取一张纸,一手按住纸角,一手提笔于胸前。萧二爷眸子微转,我这可就写奏折了,我应该怎么写才有利呢?
用“臣泣血”,不好不好,这点儿破事情,用一句民间俗语,不排除老鼠拉木锹——大头在后面。但事情还只到这里,当臣子的就要泣血,这不是半点儿担当也没有?
萧瞻峻摇头,重新另想一个字眼来,但又觉得不好。如是想了五、六个用以表达他冤枉心情的话,最后都让他否定。
他轻笑起来,君王用臣子,就是扛得起事情!臣我没有别的大本事,但谁想冤枉我,那可不成!这样一想,他索性把修饰字眼儿全摒弃,稳稳落笔,只把这件事情的始末如实写上。
书房里这就只剩下主仆们奋笔疾书,纸张沙沙响的声音。勤学一个人照管两个书案,不时走来走去的帮着研墨,又照管写好的信件装入信封中。
……。
过了年以后,韩世拓在任上算是如鱼得水。先是公事上熟悉得差不多,他本就聪明,无耻浪荡没下限造就他的恶习,但他并不蠢笨。
凡是有恶习的人,像是都不笨,只是心用错地方。
公事上熟悉以后,不用遇到事就问小吏,不用担心受他们的欺瞒,韩世拓顿有轻松之感,虽说他不指着会了以后好摆官架子,但事事在心里有谱,事事能掌握,做起事来也喜悦很多。
就像现在,他带着几个小官吏,除了他以后,都是佩着腰刀军人打扮,从一长排的大车后面走出来。小官吏就问他:“韩大人,这批黄豆我们报多少损耗才好?”韩世拓仰面想了想:“这是春天路好走,比冬天少报一成吧,兄弟们有钱用就可以,不必弄得上官们怀疑的地步,那就不好。”
小官吏自然不敢再说,韩世拓也没有话。喜悦往往从在这时候出来,韩世拓微微有了笑容,我不许你们大发打仗的财,你们都不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