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来时,从不多坐。不过三言两语把话说完就走。他今天也一样,把随身的小银包放下:“请奶奶点点,这是袁大人这个月的薪俸,按日子不错,我给您送来。”
等他走后,红花洗手去烧香。房中有个观音像,是方便奶妈余氏等人拜佛用的。红花念念有词:“保佑太子殿下长命百岁,福更多寿更多。殿下的人可真是太好了,我们没去衙门口儿寻,赵大人就主动的把银子送来,这来了两个月,他就送了两个月,真是辛苦他。”
宝珠笑笑。
对面秦家,草儿从门缝后面走开。进房里去对秦氏可怜兮兮:“袁家的男客人走了,娘子您还不赶紧的过去同袁娘子说说。街口的大水井也冻得紧,这两天打不来水,而城外的河也冻上了,一车水比以前贵出三倍,我们用不起啊。”
秦氏因为没想好怎么再去和袁娘子说话,就气得只翻眼自己丫头。你早客气点儿不就好了,你早……
秦氏无话可说。
草儿见娘子总是不动,而她今天不去,这辛苦打水的事自己就要多干一天,草儿就怯生生地道:“走的那男客,好似个老爷。娘子去和袁家娘子重新搭上话,以后衙门口儿上也认得人了不是?”
“我妇道人家,认得衙门上男人做什么!”秦氏还是找不出去见宝珠的理由,没好气扭扭身子。
这事儿真让人心烦,好好地就把对面那家给得罪掉。秦氏本以为她是外地新来的,说话上可以拿捏住她,却没有想到才和袁娘子生分这一天两天的,她家里更加的热闹。
又是穿金戴银的老妈妈们坐车来看她,又是衙门口的大人的。
秦氏想到这里,北风中又传来车声。草儿出去看过,回来更垂头丧气:“又有人给她家送东西来了,是国公府的车,我认得。袁娘子是国公府的亲戚吧?”
“唉,是亲戚她还不住到国公府上去?是和国公府上的使唤人有亲戚还差不多。”秦氏越想越懊恼,怎么就没看出来她小小的年纪,独自带着几个家人,衣食无忧,是人家背后有能耐,才敢在这城里住下呢?
不管秦氏有多后悔,宝珠来了客人,房中热闹。
两个妈妈,一个殷勤地送上红漆食盒,另一个把食盒打开,露出里面一道果子一道菜。妈妈们笑容满面:“这菜是昨儿田庄子上送上来的,国公夫人吃着说好,又说这是外省难见到的野味,只有我们这里才有,而且不容易打呢。特指着留一份好的,让给奶奶送来。”
宝珠欠身说有劳舅母费心,又让红花给倒暖暖的茶来。
妈妈们来过几回,知道奶奶只有这一个丫头,还是从京里大老远的带来,可见是她的贴心人。见红花捧着茶过来,两个妈妈全站起来,赶着红花叫姑娘。
宝珠看在眼中,心想这是舅母使用的老人,论辈分,长辈的侍候人,比晚辈的辈分高。可她们从来是不卑不亢,不拿架子。从见过的几次看,舅母也是出身良好,教养得当的人。又生得娟秀端庄,不是轻薄脂粉可以相比。
真是奇怪,怎么就忍得下去姨娘们踩她头上,怎么就忍得了府中乱成一团?
宝珠想不管怎么样,她一天是舅母,我一天要尊重她。而国公夫人,也处处表现对宝珠的不敢怠慢。
宝珠因为怕她再请自己,就隔上一天两天,就打发人送个东西给她,表示自己并没有冷落舅母的意思。
而国公夫人呢,从来还礼不说。也隔上一天就给宝珠送点儿什么。东西不多,有时是一盘子菜,有时候是一碗现熬的好粥,送到宝珠这里来,还是热的,足见诚心不说,也透出宝珠在国公夫人心中,是十足的贵客。
这种种情形,宝珠不明白也得明白。舅母不是心虚,就是继续心虚。
没有对晚辈这么客气的,只能是长辈心中有鬼。
每天想到这里,宝珠就收回思绪不再想。再往下想,就想到她的婆婆袁夫人身上。宝珠能在这里过得小日子滋润,全是她的婆婆所给。凡是委屈不公,宝珠都不忍心和自家婆婆连在一起。
只能不想吧,先这样的彼此走动着。
妈妈们很快告辞出门,坐上来时的车,两个人另外说了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