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们倒也听话,他们这就停下。两辆大车辘辘过来,最前头赶车的人胡须雪白,戴个旧帽子,他还没有下车,看门的人就惊呼出来:“这不是顺大爷吗?”
顺伯精神抖擞下车,眯起眼认出来:“这是老钱保家的孙子?”再看大门上原地不动地三个人:“小牛子,大二愣,这个……哦,你是王梁的儿子!”
四个人倒肯恭敬顺伯,齐齐行了个礼,问候道:“听说您随姑奶奶在京中享福,是几时回来的?轿子里的,莫非是姑奶奶大驾?”
两辆大车里肯定不是,车一停下,车里的人就尽出。六个妈妈,一个丫头,往轿子前面去站着。
顺伯哈哈一笑:“轿子里是小爷的奶奶,我们今天是来拜客的。”老钱保的孙子虽觉得稀罕,他知道国公夫人和袁夫人是不走动的。而大公子的手臂,阖府上下都传遍是让袁家表公子白折断。
他是下人,他不多作评论,只陪笑问:“奶奶是拜国公夫人的,”回头招呼同伴们正要上前见礼,顺伯更笑:“不拜夫人,只见凌姨娘!”
顺伯笑得没有芥蒂,但听的人可就疑心上来。老钱保的孙子见轿子里表少奶奶大模大样,到了地方那轿帘子一动也没有动过,丝毫没有下轿的模样,老钱保的孙子想,难道这位奶奶身为晚辈,就坐轿子进府不成?
这可是太笑话了。
你总是头一回上门拜客,先不说这般大样不好,再来进庙不拜如来,进庵不拜观音,进国公府不拜夫人拜姨娘,这不是笑话吗?
看门的全是机灵人,老钱保孙子把顺伯扯到一旁,低声问:“您老把实话告诉我?这位奶奶来,和郡王妃上一次来是不是一个心思?您老可别再害我们。郡王妃上一回过来,这是自家姑奶奶,我们哪管多问,后来把大公子房中砸个粉碎,大公子把我们叫去狠骂一通,后来又说扣月钱,是八公子等人回来,说我们全是跟在国公的人,不能薄待,月钱这才保住。这一回,我们可不乱放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都知道您那小爷和公子们不好,国公不在家,这位奶奶好生生来寻亲戚,未必是好意思?”
顺伯听完,嘿嘿一笑,拿手把胡子一拂,落到一侧肩头上,露出嘴来嗓音更亮。他把个拳头一举,另一只手揪住老钱保的孙子,虎目圆睁“孙子!让你说着了!”
对着看门人道:“孙子们,你们没拦住郡王妃,也就拦不住我们。放老实,把路给我让开,事后谁敢扣你们月钱,我老顺头保准的等国公回来,一文不少的还你!现在,孙子们,站开了!”
他手中扣住老钱保的孙子,回头对带来的大汉们喝道:“跟着我,咱们今天是一定要进!”大汉们齐声应是,把雪花震得都滞了一滞。
“哎哟,顺爷爷,您这是……”老钱保的孙子只来得及说上一句,就让老顺头带着往门里就闯。大门上人都知道顺将军的厉害,不敢惹他,往两边就躲,眼睁睁看着一百大汉簇拥轿子进去,直奔凌姨娘房中。
干瞪着这行人背影,王梁的儿子伸长舌头:“不是我们不拦,是我们也拦不住他!”再见到一个妈妈落在最后,这就笑容满面进来,在她脸上没有半点儿闯府的尴尬。王梁的儿子忙弯弯腰:“表姑,您老也来了。”
余氏却是他的表姑母。
余氏笑嘻嘻来交待他:“没事儿,放心吧,我们奶奶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比郡王妃和气呢,我们不砸东西,就是来说几句就走。不多带上人,你们平白让我们进去,你们才担干系呢。”
王梁的儿子倒也算明白,道:“是是,这样算闯进去的,自然我们少担责任。但对不住您表姑,我们还得往夫人面前回一声,而且家中三、四位公子在,也得回一声儿才行。”
余氏说你去回你尽管去回,横竖你们身上责任小些就行。小牛子见全是熟悉的人,也陪笑上来:“妈妈,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不管奶奶来拜谁,这初次上门,坐轿子正门进来总不像话?”
就是来位郡王,他也不敢这样的大模大样。
“告诉你不得,以后你就知道原因。就是国公回来,也不会怪的。”余妈妈笑眯眯,这不是有了吗?
和四个小子说完话,余妈妈也认得凌姨娘房中,不用人带路,自己去了。
凌姨娘等人早就惊得怔怔的,没想到袁训娶的妻子有这般胆量,她也敢闯府进来。
天气寒冷,龙怀文又一直卧床,凌姨娘龙素娟都在他床前烘火,再你一句我一句地骂着袁家,骂着其实公子们,骂着国公夫人,抱怨国公偏心,至今没把长子立为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