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知道龙氏指辅国公一族,但听过以后还是心里打鼓难以接受。顺伯看见就道:“奶奶想问就问吧,能告诉你的我今天晚上都不藏着。”
下一句是今天不能说的,不说也罢。但顺伯想以奶奶的这股子关心劲头,要是她常住大同府,只怕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她。
宝珠谢过顺伯肯大方的说,为难地问:“公子们是儿子,舅父是父亲,难道也不能教导?任由他们长歪总是不对。”顺伯更是叹气:“奶奶,国公爷满腹苦水无人倾倒,他身不由已啊。”顺伯为辅国公担保:“国公爷是好父亲!”
宝珠信他,就默默点头。在心里把顺伯说的话整理出来,就面带了然:“所以姐姐怕他们欺负我?”顺伯闻言,眸子一瞪,枯干精瘦的胸脯挺起:“本来我不想和公子们碰撞,但既然决定来了,有我在,谁也不敢动奶奶一分!”
宝珠轻轻愕然,惊讶地问:“顺伯,您以前是跟外祖父的将军?”这气势力挺泰山,略一提神眸光如电,房中红烛都不敢摇曳。
顺伯笑了:“奶奶聪明过人,国公爷交卸梁园兵以前,我是武散阶,正二品的骠骑将军。”宝珠惊愕得站起,心头像有炸雷无数滚过,手抚桌边面色惊疑,总想把对面这个侍候的老人看得清楚些,却又只看到他和以前一样,白发厉眼,面容清干。
从表面上看,是看不出顺伯有让人惊异的地方。
家有玉珠,宝珠为陪伴三姐念过好些书。她知道梁园的典故出自汉梁孝王刘武,那是个有窦太后宠爱,出入宫闱与皇帝一样的人物。
梁园兵?
宝珠苦笑:“这是外祖父以前的府兵是吗?”
顺伯略有得色:“是啊,”
宝珠带着步步紧逼而问:“那是先朝封赏下来的,还是自己封的?”国公府不是梁孝王皇家血脉,宫里也没有窦太后啊。这犯忌讳的称呼怎么敢乱用?
顺伯烛下也苦笑:“不想奶奶还看过许多书,平日里失敬了。奶奶您想,梁园之兵这是个扎眼的称呼,自己怎么敢用?”顿一顿,顺伯道:“这是以前的国公爷救驾,得封的这个称呼。”
宝珠还是紧张的:“现在已经不用了?”
“不用了,”顺伯怅然:“府兵十之去了其七,还用它作什么。”宝珠松一口气,想想心里话还没有问完,就又提起来:“是谁红了眼?”
一句话让顺伯心头激荡,睁大精光四射的眸子把宝珠奶奶重新打量。见奶奶换的家常月白色绣淡绿暗花的夹袄,下面是蜜合色裙子,正年青好时光发角儿刀裁般,面颊儿晕红,红烛在她手边,烛光大半在她身上,照得她如玉的肌肤更放光泽。
她此时屏住气模样,关切担忧后怕一起上来,让顺伯暗暗为袁训喜悦,小爷你好眼力,真的挑了个宝珠在房里。
顺伯以前是只知道侍候,小爷娶谁他侍候谁,从没有认真揣摩过宝珠。
在今天短短对话内,顺伯让宝珠的好心地折服。奶奶这是为着国公爷和公子们的好心地,又是一片真心为小爷承当。
好奶奶啊。
顺伯以世故人的内心,在今天完全接受宝珠。以前他是个下人接受小爷妻子的心态,今天则是敞开自己心扉,把宝珠奶奶在心里当成袁夫人母子一样的主人。
顺伯就笑了笑,想奶奶才问的话头沉重,换成平时觉得不好回答。
但他在今天收获宝珠对小爷的真情意,顺伯认为再沉重的话题,也挡不住这段对小爷的真情。
奶奶完全是对小爷真情,而为国公府上心。就像辅国公、陈留郡王夫妻一样,他们也是为着袁训,而高看宝珠一眼。
对奶奶佩服的顺伯情不自禁拱拱手:“奶奶别急,奶奶也问得好。论理儿我应该回奶奶的话,但这里面夹杂着成片的人,而且与奶奶此行无关。奶奶要听,我自当回话。但天晚了,我们是天黑后进的驿站,到现在已经是一更三刻,不如奶奶睡了吧,横竖我跟着您,慢慢的再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