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下午翻过这座山,当天晚上赶到最后一个驿站。在这个驿站里登记名姓歇了一晚,有人过来告诉他们说梁山王驻军在大同府,三个人起个大早,花了三天时间赶到大同府。
路上遇到的同行人越来越多,凡是背着弓箭和刀剑的人,问上一问差不多都是。有少年有青年,还有两个中年人自称武林一脉,也想凭功夫挣个功名。
大家结伴而行,赶到大同府外时,已经是五、六十人在同行。一堆人七嘴八舌的问路,能把路人都问糊涂。但在晚饭前,还是赶到大同府专门安置从军的衙门口儿,乱乱哄哄下马,寻拴马桩又差点儿和人打起来,忙了顿饭功夫,总算能进去用饭。
这里是一个大空院子,此时挤满了人。大锅大灶饭开得早,怕吃得人多,吃到半夜里去。蒋德关安各端着一碗汤,手心里又扣上两个大馒头,和袁训站在一起,关安就骂:“我们是牛马羊喂草料吗?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蒋德在路上报过家世,他爹是当地一武官,蒋德自称丫头婆子围着长大,当地二世祖他第一。他对这里更不习惯,接着关安也骂:“我爹点兵的时候,也没这么亏待过人。”
在他们两个的骂声中,袁训心不在蔫的,抬起眼睛往远处看。见亭台楼阁隐在绿树中,红日就要西下,红得直通人心。从他站的地方上来看,视线只有一小角儿,想家的人都可以当作还在京里,可袁训知道那树木后的天空地面,是真正的辽阔,是难比难描的宽广。
袁训嘴角边不知不觉逸出微笑,在心里对自己道,我又回来了……。
谁能挡得住我回来呢?
“小袁,你魂哪去了?”蒋德捶他。袁训身子一歪,把碗汤对着蒋德就斜过去,笑骂:“看你吃饭的手,要弄脏我衣裳!”
蒋德避开,嘿嘿:“又不是你老婆做的,有什么可惜的。脏了哥哥我赔你!”袁训要啐:“就是我老婆做的,把你脏手拿开点儿,”
他不说还好,说过关安饭也不吃了,把碗放地上,大嘴一撇过来就看:“我说你个大好男儿,还穿什么绣花衣裳,敢情真是你老婆做的,哎,你老婆手艺好,什么时候给大伯做件?”袁训推开他,正要再笑骂你是哪门子的大伯,见大门让人一推,发出沉重的一声,十几个人鱼贯而入,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大大咧咧,进来就喝问:“袁训到了?姓袁的在哪儿呢!”
他们都穿着正六品校尉衣裳,腰间别着刀剑,威风凛凛带着不把任何人看在眼中的神气。
蒋德和关安不约而同,用自己身子把袁训护在背后。袁训又好气又好笑推他们,见这两个人用足了力气,却又推不开,袁训就改敲他们的背,道:“让让!堵住我了!”
“别出声!你看这两个人问话不带好意思,不像是寻亲的,像是找旧仇的才是。天下叫袁训不止你一个,你别出来,万一他们认错仇人……”蒋德关安这样回袁训。
两位校尉带来的人散开在大门两边儿,像极把门先看住防逃跑,而两位校尉耀武扬威,满院子转悠着,大刺刺对着人脸上看,边看边吆喝:“登记名册上写着有啊,姓袁的,袁训!换了地头儿你就不敢出来吗!”
“腾腾,”跳出去四、五个,全是少年。
两个校尉冷不防的,就往后面一退。少年们出来是好身手,校尉们退出去也是好身手,就有人喝彩:“好啊!”
袁训一看就笑了,这来找的,和跳出来的,全是熟人。
他先看跳出来的,当中一个少年大步向前,手指俩校尉鼻子,怒道:“王千金,白不是,换地头儿怎么了,换地头儿你们就想欺负人!”一拍胸脯:“你别管小袁在不在,有我们在,你当他落了单吗?”
听的人就哈哈大笑,来从军的大多泼皮,有两个山东大汉鼓噪道:“这名字好!”
王千金和白不是气白了脸,他们两人的原名叫王前进,和白卜,在京里让人乱叫,就叫成王千金和白不是。
一个成了女人,一个就成了什么也不是。
这两个人,是梁山小王爷的得力臂膀,打架拳头够硬,挨打身子骨儿也够硬。而跳出来揭他们老底的人,是袁训在京中的太子党人。
走出来的这一个,是长陵侯世子的亲表弟,他家表哥和梁山小王爷最不对盘,这表弟就跟小王爷的人最不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