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点渐小,小到最后消失在视线中。宝珠泪水夺眶而出,在她木着的脸上泪流两行。宝珠一动不动,痴痴的对着官道尽头。那时有行人过来,有挑担子的大嫂,有赶车的大汉,就是那离去的人,再看也看不到了。
她没有哭泣,没有哽咽,只有这泪落不止,似永远不会干在面上不住滴落。这无声地悲伤,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在看到的人心上,安老太太直到回家,想着宝珠该是多么的难过,就更伤心不已。
她正忧愁,余夫人来看她。余夫人本来就着三不着两,见老太太为宝珠伤心,就劝解道:“这人的福气都是有数的,你的宝珠福气太大了,上天就叫他们夫妻分开,散散福也是真的。我还没有对你老人家说过,你也说说你的宝珠吧,在宫里大模大样的,不管郡主贵小姐的都敢玩笑,那一天我就看着她过了头,果然,这不就夫妻分开了。”
老太太没好话回她,两个人话不投机,余夫人悻悻然离开。出门就后悔,对自己道:“我是定了一门好媳妇,让老太太帮着相看的,这还没有说,就让她撵出了门。果然这家子人气运要倒,撵客人出门的事也干得出来。”
她一气回家,发誓这个月不再上门。
老太太中午就没怎么用饭,下午南安侯走来看她,说水边儿花开,带着妹妹走去散心,正说着别的话引开她心思,有人来回:“袁亲家夫人来了。”
老太太一急,又上了年纪,这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地上。南安侯吓得扶起她,高声唤人:“请太医,拿我名贴快去请太医。”
袁夫人远远见到,也顾不上风度仪态,小跑着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缓缓睁开眼:“是宝珠出事了是吗?”不等袁夫人回答,老太太就哭道:“这孩子没爹也没有娘,打小儿就娇弱,这生生的夫妻分离,她怎么能受得了,怎么不能病?”
袁夫人见到这一幕,心想幸好我想到了,不然宝珠倒是没事,这老太太可先要病倒。袁夫人道:“宝珠没事,是我有事情来和你商议。”
安老太太一听宝珠没事,顿时好了一半。坐直了挤出笑容:“是说我们合住的事情是吗?”袁夫人笑道:“这件事儿也要说,这几天里你老人家可就赶紧的过来吧,我打发车轿来接。你不来,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也孤单呢。”
“不是还有宝珠吗?我那可怜的孩子,”老太太这样的道。
袁夫人笑着:“这是我和你商议的第二件事情,”老太太瞪圆眼睛:“哦,你说,”袁夫人道:“我才陪女儿进宫去辞行,她后天就要离开。我的意思,让宝珠和她一起回去,你看怎么样呢?”
南安侯听过,就面有喜色。而老太太却还愣着:“为什么跟她走?”
“老太太,你担心孩子们都担心糊涂了,这可不像素日的你,你精神头儿快拿出来,我慢慢的对你说。”袁夫人打趣她。
安老太太让这话一激,就精神重抖起来,眸子也眯着认真起来:“你说你说,”
“从军中到我女儿住的那城,不过几天路程。宝珠跟去,小夫妻可以早早见面,你说可好不好?”袁夫人笑语嫣然。
老太太还没有回答,南安侯先说了一个字:“好!”他呵呵笑起来。
安老太太也慢慢的懂了,暗想这是好主意。她为宝珠担心的,不只是小夫妻分离,宝珠孤单。还有袁家日见兴旺,宝珠还没有孩子,而房中也没有妾。老太太对宅门里的心思最精通,她虽然不知道郡王妃不喜欢宝珠,但依着惯例,郡王妃不能坐视弟弟没有子嗣,她离弟弟近,给他几个妾也无人能说不对。
袁夫人出这主意,的确是为了早抱孙子。她在袁训没走的那两天,见宝珠痛哭不止,就有了这主意。
她才进宫对皇后说过,皇后也答应,袁夫人就来见安老太太,想来她没有不答应的,但宝珠是为她养老的人,让宝珠再离开她,得征求她的意见。
而老太太呢,则想的不但是孩子,还有怕宝珠失宠,谁叫她的好孙婿根基太多,一会儿出来一个,又生得俊俏能干,老太太眼里见得人多,她放心不下的还有这个。
本来袁夫人不提出来,老太太虽然想不出这主意---她在边城没有人照应宝珠,她就没有这样的思路---老太太也正在想让过上半年,让宝珠动身去探望,候着不打仗的时候,住上一个月再回来。
老太太的主意虽然好,但路上到底山高水低,怕出事儿不敢轻易提出。而袁夫人的这主意,随同郡王妃前往,不怕路上风霜雨雪打劫住黑店,到了地方也有现成的地方住,很是妥当。
安老太太想通这些,就满心里情愿。
可情愿中,她还是发愁:“好孙婿不在你身边,宝珠又走了,我这心里觉得对不住你。”她还是要为亲家考虑才是,到底都是经历风雨,能知道事情对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