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客气礼谦,像方姨妈是自己姨妈一样对待。
“坐下吧,才坐下又起来站着的闹。”老太太缓缓地道。方姨妈也急忙地笑:“可是的这个四姑娘,就说句话儿,你又站起来是为着什么。”
见对面那个人儿往上,对着老太太道了声喏,像荷花轻摇般归位,方姨妈的心头恨的可以滴血,却又无可奈何。
她在安家是客边,又占着一个长辈的名分,姑娘们见到她,本该行礼问好。可自从方姨妈自作主张把女儿名字改成明珠,安家的三个姑娘从此见到她,能不行礼就不行,走路顶面遇上,能装看不到就看不到。
偏偏老太太也不理会,把个方姨妈气得无法,只能自己忍着。
就像刚才,安四姑娘宝珠就只对祖母一个人行礼,对方姨妈视而不见,像她们母女不在这房中。
问了句话,是方姨妈有意让她站起,这一点上,安四姑娘从来不会错礼,老太太又说了一句:“起来坐下的闹。”
祖孙都有意无意的表明,方姨妈不是安家的正经长辈,有礼无礼皆可。
老太太这般态度,方姨妈倒心中清楚。老太太钟氏出自京中南安侯府,现在的南安侯,又是山西布政使的钟居忠,是钟氏的胞兄。钟氏一生,自先南安侯夫妇去世后,就不曾再回南安侯府,不过南安侯府对钟氏的照顾,四时节礼从来不曾少过。
这算是一个铁杆儿的娘家。
有这样娘家的老太太钟氏,眼界自然是高的,她的眼睛里不会当方姨妈是门正经亲戚,她的眼睛里没有,她自然让孙女儿在方姨妈面前摆摆谱儿,不在话下。
老太太,方姨妈不敢恼。她恼的,就是安家三位姑娘,她们的眼睛里没有自己。时常方姨妈背后在骂:“都不是老太太亲生的,都是等着泼出去的水。老太太一生有南安侯府照顾,还落得无数话柄。几个毛丫头,还没出门子就不认人。有一天个个嫁得不好,才知道没有亲戚的苦。”
见一回安家三个姑娘,方姨妈由她们的态度就气一回。今天就请个晚安,方姨妈又惹了一肚子气,晚饭还没有用,人先气得饱。
宝珠悄悄的扫量她,她不在乎方姨妈生气,事实上方姨妈这个人,是不能太热络。过分亲近,她的恭维话还不如老太太的刻薄话中听。
宝珠看她,就是延续刚才的猜测。老太太对去京都的心思不明,方姨妈呢?她要是有把握,会得意的什么都忘在脑后。
果然,见方姨妈面上气很快消失,还是昂着下巴,双手捧着茶碗,一脸笑吟吟的表情。
宝珠的心里就突突的直跳,难道老太太真的答应去京中过年?
侯府的小爷长成,人家自己知道。
安家的姑娘也长成,人家也知道。
老太太早不回娘家,晚不回娘家,在这种时候带着三个孙女儿回去,怎么想,也将给京中添个大笑话。
明眼人一看,就是为亲上加亲去的。
想到这里,宝珠又活泼起来。如果能看到方明珠许给谁,宝珠还真不介意赔上点脸面。
方姨妈的女儿方明珠,就坐在方姨妈下首。见到方明珠,就知道方姨妈和安家二房奶奶邵氏年青是什么模样。
方明珠生得明艳动人,还真的像一颗初出深海的明珠。可惜的是,她没有钟氏老太太这样的严厉祖母,失于管教,说出话来和方姨妈如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