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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钰醒来以后,失了温度的目光,凝视窗台这个固定的地点,妩媚地笑着,眼角有一道活泼的笑痕。

她不解释原因,只说:“总有一日顾老师什么都会知道的。顾老师只要知道我还要继续杀人就够了。这医院我也待够了。顾老师,明日我就要出院。”

“好。”顾微庭把想问的话咽回肚子,“明日我来接你。”

次日顾微庭梳了一个甄钰从未见过的反包式发型,额前的头发根部略饱满,头发表面上抹了茉莉香味的发乳,凑近就能闻到香味。

天气贼滑,昨日晚间下了点雨,今日温度下降了,他身穿一件西式翻领大衣,内搭白色硬领衬衣,一件格子马甲,不系领结,马甲上别一枚银镀金的胸针,口袋上插着一支金笔,脚蹬高筒皮靴,西方贵公子的打扮,风度潇洒,甄钰一时半会移不开眼:“顾老师的头真好看,想来留那又丑又粗的大辫子时,也是好看的。”

顾微庭手上拎着一包东西,打开来一看,有西洋内衣,白色绸纱薄丝袜,镶花圆形帽,深棕色高跟小皮鞋,还有一件精致的洋装。

顾微庭一托头倒在床上,说:“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洋装是一条格子呢连衣裙,料子精细,浅蓝色的,陪衬得肌肤越发娇嫩红白,长袖低领,领口有一圈蕾丝花边,胸口的位置别了一枚淡紫色的丁香形胸针,别饶风致的荷叶边小裙摆,及小腿肚处。很漂亮,甄钰爱不释手,但微弱地拒绝:“除了堂子里的妓女,留学归来的女学生,以及一些公馆里的大小姐,在上海里不会有多少女子穿洋装的,太惹眼。”

顾微庭扯坏甄钰身上袄子的扣子,“你们束胸,还把脖子遮得严实,日日这般打扮,也不怕气岔了。站在我身旁穿洋服不会惹眼,也不会有不协调之感,但穿棉袄棉裙的话就……”

衣服被扯坏,甄钰假装无奈,换下了长棉袄和棉裤,换上连衣裙,穿丝袜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就怕把丝袜撑出个不雅观的洞。

丝袜紧贴着肌肤,甄钰第一次穿丝袜,稍感不自在,往上扯住丝袜说:“贴着肌肤难受的,不如我的棉裤舒服。”

上回看小桃红穿丝袜的时候顾微庭就在脑子里幻想甄钰穿丝袜的模样,比想象中的诱人,多看了好几眼若隐若现的雪肌才说:“我喜欢,很好看,尤其是穿在你的腿上。”

“变态。”甄钰用看破了一切的眼神,嗔了他一眼,元气充沛地说,“顾老师不会是想让我穿着丝袜和你做爱?只说你们男子都有些奇怪的癖好,原来顾老师也有。”

穿上小皮鞋,去镜子前一照,洋装把胸、臀的曲线勾勒出来了,颇为动人,甄钰世不曾这般穿着出门,情绪紧张,下意识就含胸鞠背起来。

结果背上吃了顾微庭一掌,又立刻挺直了腰身。

“不算癖好,只觉得好看,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丝袜就是艺术品的保护膜。”顾微庭用单调的声音说,拿起帽子戴在她头上。

帽沿软,脸被它遮了大半。

“是一件奉献的艺术品。”带上看不清路,甄钰取下帽子,小皮鞋带着厚跟,穿上去高了几厘米,但与顾微庭站在一起,也只到他肩膀处,况且他今日还穿了一双内有增高的高筒皮靴。

甄钰眼管着脚上的小皮鞋,仔细看,鞋头上有些花纹:“女朋友的腿露在外面一大截,顾老师不吃醋吗?”

“我很大方,不会吃醋,有个可爱的女朋友,势必会引来嫉妒的目光。我喜欢收集别人嫉妒的目光。”顾微庭眼睛一眨不眨,甄钰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顾微庭去交住院费用,甄钰收拾细软等一切东西,收拾讫了,先一步下楼透气,谁知在拐角处遇见了周清秋。

周清秋从早哭到晚,嘴里姆妈长,姆妈短叫个不住。

次日跟着娘姨与春燕楼去医院认领尸体,在楼梯转角遇见穿着洋装的甄钰,她哭肿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不分青红皂白,一个箭步冲上去,掐住甄钰的脖子不放,说:“我姆妈生前一直念你的名字,定是你杀了我姆妈,你这个婊子。”

受掐,甄钰用骇人的沉默应对,不反抗,不呼喊,看见周清秋的时候有种熟悉的愉悦,起身胜券在握,很难不愉悦。

在周围人越聚越多的时候,她不着痕迹,脚一崴,自己滚下了足足有十五级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