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骊彻底放松下来,她将拐杖放在一旁,在床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走姬无镜手里的枕头,又费力扯起堆在床角的被子给他盖上。顾见骊望着姬无镜睡着的侧脸,嗡声说:「我好像误解你了,对不起啦。」
姬无镜没听见。
顾见骊知道他听不见才说的。她偏着身子躺下来,望着床幔上绣着的远山与云雾好一会儿,才重新睡着了。
季夏端着汤药进来。她看见顾见骊换下的脏衣服,顿时明白主子怎么了。她将汤药放下,转身小跑着去厨房熬红枣粥。
她刚洗干净红枣,将红枣放进锅中,动作忽然一停。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等等…… 主子怎么没叫她伺候?是谁给她拿的干净衣物和月布,又是谁给她烧了热水?主子如今腿脚不便,抆洗也不方便,那又是谁帮了她?
难道……
季夏一惊,手一抖,石锅落地,碎了个稀巴烂。
顾见骊醒来时,看着姬无镜觉得有些尴尬。可是姬无镜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并不提黎明时发生的事儿。顾见骊低着头揉了揉眼睛。哭得太凶,她的眼睛有点肿。
接下来的日子,姬无镜没怎么逗弄顾见骊,确切地说没怎么搭理顾见骊。他还是住在这里,不过时常看不见人影。若顾见骊与他说话,他倒也应着。偶尔亦会打趣一句半句。
顾见骊觉得他在生气,可是有时他还是懒散打趣说着胡话,顾见骊便又觉得他没有生气,只是心情不好。
顾见骊的情绪低下来,忍着腿上日夜不歇的疼痛,时常去后院柳下守着嫩柳发芽儿。因为疼痛,时间过得很慢。当垂柳终於发出嫩芽,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期间广平伯府的人来过三四次,都是一副亲切的表情,亲昵地接顾见骊回家,又准备了好些珍贵的补品给顾见骊养伤。作为破落的宗亲,广平伯府并不算财大气粗,送来的东西若是从价钱上来看,的确是诚意满满。
一个月,王府也重新修葺完毕,顾家收拾了东西准备搬回去。
当初顾敬元出事时,府中下人四散。绝大部分为了避祸,也有极小部分无奈离去,不方便再跟随。如今又一个个跑回来,哭天喊地地表着忠心诉着无奈。
陶氏打起精神,仔细分辨,只重新纳下几个旧仆。又重新买了些奴仆,并且挑了人仔细栽培新仆,好好教规矩。一切重新来过,她不怕奴仆粗苯,只要忠心就好。
顾见骊本来打算跟着家人回王府小住一段时日,可偏偏就在准备搬回王府的前一天,广平伯府中来了人告诉她姬星澜病了。
顾见骊惊觉不能再在娘家住下去了,狠狠心决定先回广平伯府,等到姬星澜病好了,她再回王府去看看。日子很长,机会有的是。也不急於一时不是?她去问了姬无镜,姬无镜只懒洋洋地说:「随便。」
「什么?你现在就要回去?不跟父亲回王府?」 顾敬元皱眉,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顾见骊微笑着,温声细语:「澜儿病了,我得回去看看。再者说,总是住在娘家会被说道的。父亲也不想听别人说养了个骄纵女,对不对?」
「又不是你的亲女儿,不过继母而已。」
「陶氏以身作则,女儿自然要学着。」
顾敬元想说什么,想起陶氏,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哼,道:「你和他和离就把一切麻烦都解决了!」
「父亲,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顾见骊拧了眉,微微放柔了声音。
顾敬元看一眼小女儿拄着拐杖的样子,愤愤然把抱怨的话咽了下去。
一家人送顾见骊和姬无镜到院门口,马车停在外面,马儿垂着头踩着地上的淤泥。季夏扶着顾见骊走到马车前,顾见骊将拐杖放在车上,踩在小凳子上。她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觉得马车还是有些高。
顾敬元黑着脸闷声走过去,还没走到,姬无镜从车上跳下来,手臂伸到顾见骊膝下将她抱起来。顾见骊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顾敬元看着自己的女儿攀着姬无镜的肩,心里有些不爽。可他也明白抱起顾见骊这事儿姬无镜做来比他合适。
姬无镜将顾见骊抱上马车,顾见骊在长凳坐下。
顾敬元望着车里的姬无镜,语气不善地问:「姬昭,你实话与我说你体内的毒到底还能不能解?你到底还能活多久?三年够不够活?」
姬无镜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瞧他,笑:「岳丈大人很是关心小婿啊。」
「哼。」 顾敬元重哼,「当然。为父要算着日子提前给我的见骊相看下个夫家!」
「父亲!」 顾见骊急忙出事制止父亲再说下去。
姬无镜狐狸眼中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他慢悠悠地舔唇,偏过头看向身侧的顾见骊。
下个夫家?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