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骊装作不经意地随口说:「五爷,我听说有些人会卖妻。倘若有人出高价,五爷可会把我卖掉?」
刚说完,她又笑着说:「我随口说着玩的。五爷别当真。」
姬无镜审视着顾见骊的神情,慢悠悠开口:「看心情啊。」
顾见骊笑着点点头,装成只是随口说了个玩笑的样子。她掀开马车小车窗旁的车帘,看看外面的热闹。
街市上人不多了,晚霞倒是烧满天际。顾见骊仰起头望着烧满天的落霞,落寞地浅浅笑着。
本就不是他想娶的妻,又怎敢奢求他为了她与他效忠的皇帝相抗。
他这样做是正常的,是对的——顾见骊如是想。
到了广平伯府,顾见骊让小厮回去搬来姬无镜的轮椅。她见姬无镜累了,想推着他回去。
「不用了,你先回去。我去老头子那一趟。」姬无镜扶着车壁下了马车。
顾见骊跟出去,犹豫开口:「我瞧着你脸色不是太好?要不要先回去歇一歇?」
「不。」
顾见骊便不再说了。看着姬无镜往主屋去,她独自往小院子走。还没走到呢,就掩唇打了个喷嚏。今日在西厂洗了澡,头发还没干透就出来,如今又天寒,显然是又染了风寒。
顾见骊快走了两步,赶忙回去让季夏熬风寒药。
她可病不起。
堂屋内,广平伯正和三个儿子围着火说话。下人禀告姬无镜过来,广平伯着实意外。
事实上,姬无镜已经很多年没有主动找他。姬无镜上次喊他父亲是什么时候他都不太记得了。
广平伯压下好奇,朝进屋的姬无镜招手:「来来来,外面冷,过来坐。暖和暖和。」
「不坐了。」姬无镜立在门口没往前走,「我过来是告诉你一声,三天内把聘礼补上送给顾敬元。你那三个儿子当初娶媳妇用了多少聘礼,一分不能少。」
广平伯没曾想姬无镜过来竟是为了这事儿。他愣了愣,才说:「无镜啊,这聘礼哪有婚后再补的道理?这都娶回来了……」
「要我再说一次?」姬无镜凉凉反问。
大爷姬无铮不悦开口:「无镜,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姬无镜连看都不看姬无铮一眼,完全懒得理他。
广平伯心里气闷啊!这个儿子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少花钱娶媳妇明明是家里赚到了,他怎么还能帮着亲家来要钱?
「无镜……」
姬无镜没了耐性,不耐烦开口:「嫌拿不出手?」
他随手指了指三个兄长,凉薄开口:「那就把他们三个当初娶媳妇的聘礼加一起。」
他轻轻勾唇,狐狸眼挑起几分阴翳。他也不等广平伯答应,转身往外走。
广平伯望着姬无镜的背影张了张嘴,气恼姬无镜的态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让管家照办。
因为他心虚。
当年他嗜酒如命,醉后常常做些糊涂事儿。有一年,他喝醉了酒,和权势滔天的东厂督主打赌,将两个儿子当成了赌注,输给了东厂督主。
老四姬无错受了宫刑,天寒地冻哭着往外跑,伤口发炎,就那么夭折了。
老五姬无镜运气好一些,还没受宫刑就从东厂跑了出去,撞上了前太子,被前太子留在东宫当玩伴儿。后来广平伯醒了酒,跑去东宫寻人,姬无镜却不愿跟他回家了。至於后来姬无镜是怎么从东宫去了西厂,拜了前任西厂督主为师,又是怎么练了一身武艺去了玄镜门……这些事儿广平伯一概不知。这个儿子啊,再也不会与他说这些。这二十多年,这个儿子完全把他当陌生人。
也是从那事之后,广平伯戒了酒。可憾事已酿,於事无补。
广平伯望着燃烧的炭火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来,那一年他原配临终前让他好好照顾几个孩子。可她病故三个月不到,他就因醉酒一时糊涂害了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
姬无镜回到院中时,顾见骊已经将热水给他备好。顾见骊抱着他的寝衣跟他往小西间走,说:「水里加了药的,你多泡一会儿。」
姬无镜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手掌贴在顾见骊的额头,说:「又发烧了。」
「已经喝了药的,睡醒就不会有事了。」
「去睡,不用等我。」姬无镜说。
顾见骊虽然点头答应下来,可她还是想等姬无镜的,担心姬无镜需要照料。可是汤药里助眠的成分起了作用,她犯了瞌睡,侧躺在床上睡着了,连被子也没来得及盖。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姬无镜已经熄了灯,上了床准备歇息。
她胡乱扯了扯被子,面朝里侧蜷缩着睡去。姬无镜在她身后揽着她的细腰,将她拉进了怀里抱着。顾见骊迷迷糊糊睡着了,姬无镜的手不经意间滑过她的寝衣放在她肚子上时,她虽有些别扭,却也没太大抵触。习惯了。
直到姬无镜捏了捏软桃。
顾见骊一下子睁开眼,睡意全无,顿时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