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也许有很多人会失望吧?”
在帝都军驻地巡视备战工作的时候,她悠悠的道了句。
“女性不具备第一继承权,你指的是这个?”身边的卡诺微微一愣,便了然。
“不然呢?”柯依达淡淡的扫他一眼,“那可是多维加大公拼死要留下来的火种,当然目前为止也是皇帝陛下唯一的血脉。”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她。”卡诺歪过头看她,眉眼里有无辜的神情。
“你这样说显得我心胸狭隘。”她微怒,别开脸去,“对小孩子我从来就没有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早上夏日的太阳耀眼,照到淡金色的发梢上便细细晕出一圈淡淡的光轮,帝都军年轻的副军长站在军营的高台上,眼底是来往穿梭准备出征的繁忙景象。
“父母孕育子女,教养他们成人,付出心血与劳苦,但其间又会孩子的身上获得不可替代的乐趣,那就是所谓的天伦之乐。”沉默了许久,他娓娓道来,眼底是一望无尽的宁静祥和,“我的母亲是这样告诉我的。”
“她有我的时候家里已经穷不能在负担另一个人的费用,但她还是坚持生下了我,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去世,她一个人料理家里的田地,维持生计,还要照顾和教导那时候调皮的我。生活虽然清苦,却依然充满温馨与欢笑。”
“后来呢?”
“我上军校的第二年,她就去了。”惨淡的笑笑,“离开家里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却一直瞒着。”
“以前好像都没见你提。”
“那时好像我们还不熟。”卡诺淡淡的笑,仿佛初见时青涩的笑容,“你那时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柯依达无意辩解,只是轻轻扯出一丝苍凉的笑意,以她的经历,从小既没有享受过父爱也没有享受过母爱,童年里的映像只剩下了柯杨如父如兄的严苛冰冷和繁重的贵族礼仪课业的修习,也许旁人眼里幸福纯真的童年对她而言永远是一段奢侈。
他在她的眼里读出了落寞,悄然间掌心覆盖了她的手背。
她垂下眼睑,修长的睫毛在风里微微一颤。
“你的母亲,一定是个富于爱心的温柔善良女人。”
“任何女人做了母亲,都会有柔软的一面。”
掌心温热的温度传递到她的指尖,她浅浅的笑了一下,抽出手来。
仰起头,鸟瞰营盘里来来往往的队伍,柯依达把思绪从远方来回来:“准备的怎么样了?”
“第一、第四师团已经准备就绪,菲利特学长亲自统兵,随时便可以开拔了。”
第三、第五以及卡诺直属的第二师团都不在出征名单之列,禁卫军也有一半将留在帝都,真正全员出动的只有蓝德尔的枪骑兵。不仅仅是为临阵作战的需要,已考虑到了后方的安全。
“突然说要亲征,一句话就把整个帝都丢给我了。”
柯依达抬头看看阳光明媚的天空,没有好气的叹了一声。
“陛下有陛下的考量。”
“用不着替他来辩解,唔,对了……”突然回头,苍色的眼睛死死的盯了他,“你到底是怎么应付阿代尔家那个小丫头的,居然跑到皇帝陛下面前闹着要嫁给你!”
卡诺愕然,嘴角漾起的笑容在灿烂耀眼的太阳下面彻底石化。
让柯依达头疼的事情不仅仅在于皇帝走后国务省的大部分事务,更多则在于这一次皇帝陛下似乎并不打算将伊莉娅·阿代尔子爵小姐顺道带到他哥哥东平军的洛林副军长那里,一想到不得不应付那个难缠的小丫头,亚格兰的第八公主眉头便蹙紧了几分。
但所幸的是,芙妮娅·阿格斯女官这一次并不在皇帝的随侍人员之列,一般的情况下可以帮她挡掉大部分的娇滴滴的可爱式攻击。
“皇帝陛下,行装已经整理好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夜里的蝉鸣空旷传来,益发添出安谧的气息,皇帝坐在办公桌后面放下笔,抬头来但见温婉如水的女官长躬身行礼,淡黄色的灯光流淌在褐色的眼睛里。
“你办事朕总是放心的。”皇帝淡笑,“也许这次去西陲身边没有你,朕会很不习惯吧。”
“您应该对费兰·皮瑟斯军长的能力有信心。”芙妮娅仰起脸,嘴角漾开一圈精致的弧漪。
皇帝苍冰色的眼睛在她的身上停顿良久,仿佛在在欣赏一尊雕琢精美的白玉雕像,俄而扯开嘴角,去过案头的一枚长匣绕过办公桌走过来。
“这个……替朕先收着”他将长匣第到她的手里,“如果朕有不测……”
“陛下?!”木匣犀利的棱角刺痛了纤细如玉的手指,褐色眼睛的丽人骇然的抬头。
皇帝的神色如常。
“如果朕有不测,就把它亲手交给柯依达公主。”
芙妮娅的明眸在刹那间流转过千般纠结成丝,终究还是接了下来,妃色的指甲扣入精致的雕花纹理。
“不必那么紧张,那不过是为了预防万一而已。”皇帝看她良久,幽幽叹声,伸手掠过她的脸庞,指尖没入褐色的卷曲长发,“用到它的几率不会很大。”
“陛下……”芙妮娅低头,垂下修长的睫毛,有晶莹的液体缓缓的顺着眼角滚落下来,闪亮了刹那,没入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