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士信叹口气,“长乐王,你说地不错。其实你的方法,我也想不出。当初若我是你,我根本无计可施。”
窦建德苦笑道:“当初我和兄弟们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但是我们不得不去,我们实在不想愧对一方百姓的厚爱。可能我窦建德的命真的不错,我赶到河间七里井、也就是薛世雄驻军所在。正逢天降大雾,咫尺之外,都是不可见人。那可真的老天相助,你想不到,薛世雄也绝未想我会偷袭,所以防备懈怠,被我轻易的杀进大营。我火烧营寨,制造混乱,本想去刺杀薛世雄。却没有想到他早不知去向,燕赵大军其实早就疲倦思归,再加上我的一点压力。所以一朝崩溃,所有地一切,如同梦中!可薛世雄乱军之中身负重伤,后来身死,倒让我意料不到。我不知道像他那种大将,若不是我,又有哪个伤得了他?”
窦建德说到这里,眉头微蹙,有些疑惑。
罗士信愕然道:“都说长乐王你千军杀入。重伤了薛世雄,难道不是吗?”
窦建德摇头,“不是,我根本没有找到薛世雄,谈何伤他?”
罗士信大为奇怪,知道窦建德这时没有必要撒谎,可若非窦建德,当时又有哪个能重伤薛世雄呢?
“会不会是你地手下?”罗士信隐约想到什么,握紧了拳头。
窦建德摇头道:“不是。实际上,我地二百多兄弟,武功高明的没有几人。他们均是见过薛世雄地画像,当时亦是以搅乱隋营为主,并没有碰到薛世雄。不过无论如何,薛世雄败了,或许是老天助我吧,它降下大雾,又重伤了薛世雄!”
说到这里。窦建德笑容有了讥诮。罗士信压下疑问,只是舒了口气。却觉得和窦建德亲近了许多。
他虽然一直跟随窦建德,但是和窦建德这些日子说的话加起来,也不如这一天多。
“士信,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对你说这些吧。”窦建德突然道。
“地确很奇怪。”
窦建德吁了口气,“因为我当时星夜狂奔的时候,只是想着一个人!传言说我姓窦,李渊的老婆也姓窦,只以为我们会有瓜葛,却不知道,我这世上如果说是亲人,只有红线一个。我在生死路上狂奔的时候,只是想,我还没有为红线找个婆家,我若是死了,红线就会无依无靠,所以我不能死!”
罗士信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眼前的人看起来完全不像威震天下的长乐王!
“战胜了薛世雄,没有让我有丝毫高兴,得到了河北、山东大片疆土,对我而言,和得到一块田地没有什么区别。”窦建德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江山,而是……红线!只要她能开心快乐,我就开心快乐。所以她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去做。我知道,我虽想固守河北,保百姓安宁,可兄弟们不同意,红线不同意,你也不同意,我决定认真考虑你们的建议。”说到这里,窦建德拍拍罗士信地肩头,转身离去,留下最后一句,“士信,帮我照顾红线,谢谢你。”
窦建德离开花园,步履缓慢,可腰板却挺的很直。罗士信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复杂,心中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他从未想到过,会是这种结果,他更没想到过,窦建德是这样地一种人。
不知站了多久,罗士信只觉得手脚麻木,心中暗想,窦建德那仗胜的的确极其侥幸,薛世雄伤的奇怪,难道又是那人暗中作祟?一想到那个人,他就是满怀恨意。他头一次涌出要为窦建德作战的念头,只因为窦建德的几句话。
可不等举步,罗士信又停了下来,只因为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人,冰雪寒梅般。
罗士信望着窦红线,头一次现她的憔悴,亦是这些日子来,第一次凝望她的双眸。经历如此波折,窦红线没有不满,没有怨恨,罗士信看到的,依然是,从未改变地关怀和爱恋……
马车的车厢不小,可外表看起来也有些破旧,三匹拉车的马儿瘦骨嶙峋,车子只有个马夫,跟车走的有两个下人,风尘仆仆。看起来毫无油水。
这辆车过了冰封的黄河,沿太行山一路北上,过井陉关,到了太原地界。车子走的道路是萧布衣黑甲铁骑同样地道路,如今盗匪横行,它能一路平安无事,看起来倒是个奇迹。
裴茗翠坐在车厢中,也不知想着什么,脸色木然。影子一旁见了。暗自担心,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自己的力量。维持路上地安宁,送小姐平安到了太原。
马车内部虽是宽敞舒适,可从外边看,无论车马,均是落魄,少有人注意。
当然偶尔还会有盗匪出来拦截,可车外的两个下人打起来轻松如意。那两个下人虽是落魄,可拳脚却是一点都不落魄,甚至可以说是惊魂夺魄。打的不开眼地盗匪,抱头鼠窜。
裴茗翠一路虽有波折,却无大碍,目标地点直指太原。
这一日北风凛冽,万物苍白,路上连个人影都是不见,马车在道路上缓缓的行走,裴茗翠也不催促,影子更是不想催促。她只怕小姐到了太原就是终点,鞍马劳顿,她却只希望一直走下去。
陡然间前方马蹄急劲,有一骑赶到,马上那人跳下马来,急声道:“小姐……前方有变。”
裴茗翠波澜不惊,轻声问,“何事?”
那人道:“前方突然出现不少乱匪,我们过去。只怕有危险。”
“这天气。怎么还会有乱匪?”裴茗翠皱起眉头。
那人摇头道:“暂时不明,我是接到前方的通传后。这才快马回转告诉小姐。若要消息,一会儿可知。”
原来裴茗翠赶往太原,虽看似孤单,影子为了照顾小姐的安危,前方如行军般,有十数骑不停的探路奔波,一有异常,马上过来通传。若是寻常的几个盗匪倒是无妨,但是若有大军出没,当要回避。
眼下刘武周正在太原鏖战,影子为怕殃及池鱼,是以更是多派人手巡查路况。
影子急道:“小姐,我们再等等吧。”
裴茗翠点头,马车停到路边,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又有一骑飞奔而至道:“小姐,是刘武周地败军。”
裴茗翠微愕,“刘武周败了?”她言语有些不信,那人道:“不错,听说是裴寂大军已从河东开拔,刘家军久攻不下,军心涣散,太原出兵,三战告捷,刘武周败退百余里。前方地乱匪,就是刘武周的手下,还请小姐绕路而行。”
裴茗翠听完后,喃喃道:“败地好,败的好。”
影子不解,“小姐,你希望……李唐获胜吗?”
“李唐胜败与我何关。”裴茗翠淡漠道。
影子道:“小姐,你前几日还说,李渊轻敌,很可能铩羽而归,可刘武周怎么这么快就会败了?”
裴茗翠叹道:“没有败退,怎么会有胜机?我在马邑的时候,知道刘武周这人阴险狡诈,实在非同凡响,他应是骄兵之计吧。”
“骄兵之计?”影子似懂非懂,“裴小姐,你地意思是……”
“赶路吧。”裴茗翠道:“他们的胜负,不关我事。”
“可道路堵塞,我等从哪里去雁回山呢?”影子焦急问。
裴茗翠沉吟不语,一时间也是没有什么法子。影子吩咐道:“你们再去探路……看看哪里能到雁回山,又没有乱匪的。”
那两骑才要离开,又有一骑赶到,马上那人道:“裴小姐……单雄信领兵求见。”
众人微愕,影子皱眉道:“那个瓦岗巨盗他来做什么,肯定不怀好意,不见不见。”裴茗翠望向远方,轻声道:“请他过来吧。”
通传之人毫不犹豫的回转,影子要说什么,裴茗翠却是摆摆手道:“他若是不怀好意,带兵冲过来就是,影子,你不用担
等了盏茶的功夫,远方马蹄沓沓,百来骑从远方而至,为一将,单手横槊,正是瓦岗名将单雄信。他身后跟着百余骑,可动作整齐,虽是寒风凛冽,却是如山如岳,气势直如千军万马,裴茗翠见到,赞叹道:“萧布衣的铁甲骑兵,果然名不虚传。”
单雄信却已挂了马槊,翻身下马,紧走几步,深施一礼道:“裴小姐,西梁王知你前来太原,只怕沿途不平,特命我在此守护,只请护送裴小姐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