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水南北流淌,上面闪着金灿灿地晨光,当地叫做黑河。
长孙顺德和李采玉自从离开东都后,一路西行,过潼关。经蓝田。在黑河附近落脚。以几人地能力,揭竿而起,迅疾的拉起一支义军,如今已有数千之众。
长孙家财势不弱,使钱之下,所率的盗匪迅即在西京南造成威胁,西京早就出兵几次围剿,无奈如今隋朝大势已去。数次剿匪只是越剿越多。
长孙无忌连夜赶路。却没有丝毫疲惫之色,见到长孙顺德坐在帐中。竟似一夜未眠。
见到长孙无忌入账,长孙顺德头也不抬,轻声问,“说了吗?”
“说了。”长孙无忌坐下来,伸了个懒腰,“房玄龄果有大才,他分析的局势和叔父其实大同小异,可我有一点不明。”
“嗯?”长孙顺德抬起头来,眼中有着深深地倦意。
他的疲倦是骨子里面的疲倦,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可却有种精神撑着他。但是即使是那种精神,也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疲惫,从东都返转后,他地这种疲倦看起来更浓,寂寞更深,他无疑是个很寂寞地人!
他如此寂寞,是否因为亲手出卖了深爱他地女人?
长孙无忌见到叔父地脸色,心中打了个突,“叔父,你昨晚未睡吗?”
长孙顺德望向帐外,轻声道:“你不也是一样?你连夜赶回来也是辛苦。”
“我还年轻,可以挺得住。”长孙无忌苦笑道:“叔父,我不解的是,你其实也有大才,为何一直隐而不露,要知道如今你的举动,关系到长孙家族的兴衰……”
“我此次出山,其实已是……”长孙顺德欲言又止,“无忌,长孙家有你和恒安,复兴有望,不必叔父多此一举。叔父累了,不想牵扯太多的争端进来,更不想做太多的事情,希望你能谅解。”
长孙无忌慌忙跪倒,“叔父,无忌多嘴,叔父此言,实在折杀无忌了。”
长孙顺德伸手搀扶起长孙无忌,喟叹道:“其实叔父了解你们,因为叔父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所以从不禁止你们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可叔父实在经历了太多兴衰荣辱,做个侍卫、做个高官对我而言,都没什么两样。我其实一直不想让自己想的太多,因为你甚至……不知道……你地兄弟明天是否……会出卖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眼中疲倦夹杂着滚滚悲伤,突然捂住了胸口,长孙无忌大惊,伸手扶住了叔父,“叔父,你……没事吧?”
长孙顺德额头上汗珠滚滚,脸色苍白。半晌摇摇头道:“不碍事,无忌,你去看看采玉他们吧,前往司竹园要小心些。”
长孙无忌不敢多言,转身要出营帐,突然道:“叔父。那个马三宝值得信任吗?”
长孙顺德闭上双眼,淡漠道:“采玉信任就好。”
长孙无忌摇摇头,出到营帐外,轻叹一声。李采玉带着一人缓步走来,轻声问,“无忌,何事叹气?”
长孙无忌展颜道:“我看朝阳升起。感慨大好韶光如水,想着这几日碌碌无为,是以叹气。”
李采玉抿嘴笑道:“原来如此,你要是碌碌无为,那就没有谁有为了。对了,无忌。我今天要去司竹园,不知道长孙叔父有什么吩咐地事情?”
“采玉你要亲自前往吗?”长孙无忌皱眉道:“叔父不舒服,他只是让你小心。”
李采玉微笑道:“无妨事,有三宝和我在一起,可抵千军万马。更何况我听说何潘仁也是豪侠之士,很有信义,我们是去说理,又不是去打架,应该无妨。”
长孙无忌目光落到李采玉的身后。那里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脸黑的和炭一样,还贴了块膏药,容颜有些丑陋,但是那人看起来还很年轻。他知道那人叫做马三宝,在蓝田为盗匪,当初他们过潼关的时候遇到了这伙盗匪打劫,马三宝还是颇有侠气,只叫众人留下钱财。并不让人害命。李采玉一见之下。有心拉拢,和此人比武做赌。李采玉若是输了就是把所有人的钱财留下,。1o1'马三宝若是输了,就要给李采玉做家奴。马三宝自恃武功不差,就和李采玉做赌,结果马三宝输了一招,众人都以为他会赖皮,没有想到他却没有耍赖,慨然解散盗匪,跟在李采玉地身边。在长孙无忌看来,这个马三宝武功不差,甚至可能比李采玉还要高明一些,他屈身为奴在长孙无忌看来,不是输了一招,而是拜倒在李采玉的石榴裙下。
可经过这些天地观察,长孙无忌又有些怀疑起自己地判断,因为马三宝对于李采玉规规矩矩,并无越轨之处,既然如此,他一个英雄豪杰跟随李采玉又是因为什么?
长孙无忌虽是年纪不大,可阅历丰富,观察仔细,以己度人,总觉得这个马三宝有些古怪,可具体古怪在哪里又是说不出来,是以一直心存猜忌,这才询问叔父,不过叔父的回答又让他觉得自己疑心过重。他文武全才,性子自傲,可若说这世上还有佩服之人,一个当然是父亲长孙晟,另外一个就是叔父长孙顺德。
长孙顺德虽是颓废不堪,纵情酒色,可长孙无忌却知道叔父是被情所伤,自暴自弃而已,若论才学,远胜他百倍,既然叔父说马三宝无事,应该没事吧,长孙无忌想到这里,自嘲地移开目光。
何潘仁是个胡人,聚众司竹园为盗,自称总管,却谁都没有投靠,李采玉这次去见何潘仁,却是为李渊招揽此人,长孙无忌知道李采玉和马三宝地武功,觉得无事。
才送他们走了几步,远方朝阳处走来一人,望见李采玉喏喏道:“采玉……”
李采玉本来笑容晏晏,一扫在东都的抑郁,可见到这人的时候,脸上凝霜一片,“柴绍,你来做什么?”
柴绍喏喏道:“采玉,我不放心你。”
“是呀,你不放心我,所以你在东都不辞而别!”李采玉冷冷的望着柴绍,心如刀绞,她本来以为已经忘记了柴绍,可见到柴绍的那一刻才明白,原来感情素来藕断丝连。
柴绍满是尴尬,转移了话题,“听说你要去司竹园,我和你一块去吧。”
“我有三宝陪同,应该没事。”李采玉冷漠不减。
“你认识他才有多久,怎么能放心他?”柴绍焦急道。
“有些人我认识了十几年,也没有看透,既然如此,十几年和几天有什么区别?”李采玉冷冷道:“柴绍,请你让开,谢谢。”
柴绍听到谢谢两个字的时候,如中了两刀,踉跄后退,李采玉回头道:“三宝,我们走。”
马三宝神色漠然,跟在李采玉的身后。长孙无忌苦笑道:“柴绍,看来我通知你是多此一举。”
柴绍缓缓地坐在泥土地上,痛苦道:“无忌,多谢你了,不怪你,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他两行泪水流淌下来,却不知道李采玉转身离去的时候,两行泪水也是流淌了下来,为柴绍的不争气,又为自己的心软。
见到马三宝望着自己,李采玉慌忙用手揩拭了泪水,强笑道:“三宝,我是风沙迷了的眼睛,这里……风好大呀。”
马三宝轻叹一声,喃喃道:“感情是一把双刃剑,伤害对方地时候,往往也要伤了自己。”
李采玉怔住,喏喏问,“你好像深有感触呀?”
马三宝不答,李采玉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和他并辔向司竹园方向行去,却不知道马三宝在想,这里的风沙或许和草原不同……不过人的恩怨情仇,到哪里都是一样!
马周起床的时候,愣了半晌,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做什么的好。
他自幼家贫,出身寒门,可是奋勤读博学,赶赴东都,本以为大隋开科取士,能一举成名,哪里想到皇帝去了扬州,开科取士早就名存实亡。他落魄东都之中,盘缠用尽,偏偏遇到天下大乱,瓦岗横行,无处栖身,只能在东都流浪。
可怜他满腹经纶,偏偏换不来一文钱,节省着用钱,终于也到了山穷水复的地步。这些日子见过萧布衣感动东都,对于萧布衣他还有些期待,听到萧布衣梁公府设三府,分别为纳贤、申冤,招募勇士,不由大为振奋,他这算不上冤屈,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纳贤之上。熬了几夜借纸写出数十页时政得失呈上去,哪里想到全无音讯。他心中愤懑,这才说出什么沽名钓誉之说,暗想萧布衣说是纳贤,可那些贤士还是要士族举荐才好,自己在东都举目无亲,自然不受重用。
当初见到萧布衣望过来之时,他心中激动莫名,可见到他若无其事的离去,不由满是失落,这些日子难熬至极,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只想着再无消息,不如另图他路地好。见到店老板,马周有些殷切地问,“老板,有人找我吗?”他在文章后标注了住址,只盼喜从天降,老板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有。”
马周激动道:“是谁?”
“当然是债主,你以为还有谁来找你?”老板话音才落,几个大汉已经横眉立目的站在马周身前,满脸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