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睁开双眼,望向殿外,喃喃道:“快了,只要张将军再为我做一件事情,这天下,也就安稳了。”
三臣互望一眼,躬身道:“圣上圣明。”
凤船宫殿内,萧皇后正和萧大鹏谈笑风生,只是说到往昔之事,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萧皇后少有如此开心地时候。只是怕杨广起了疑心,每次找萧大鹏前来,都是让宫人宫女一旁候着。
二人都是说些不相关的往事,鸡毛蒜皮,那时萧皇后尚幼。很多倒还记得一清二楚。此刻地她正在说着小时候看萧大鹏去掏鸟窝的事情。
越是琐屑,在萧皇后的记忆中反倒更是金贵,相反随着杨广北巡,西猎,南游的事迹。虽在常人眼中是波澜壮阔。在萧皇后眼中不过是稀松平常。
萧大鹏很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倾听,看他的表情。听一辈子也是不会厌倦。
萧皇后说了许久,有些口渴地时候才歉然道:“大鹏,这些事情吾好像说过了很多遍?”
她有些歉然的笑,虽是近五十地人,虽是风韵不减,可却天真的和小孩子般。在她的眼中,萧大鹏虽是胡子茬茬,颜容丑陋,可还是跟儿时的那个堂兄一样,万事都是宠着她,让着她。
萧大鹏终于道:“虽是说了很多遍,可我每次听到的时候,都感觉到温暖,既然如此,我只希望皇后你多说几遍。”
他还是守之以礼,叫着皇后,萧皇后轻叹声,“对了,堂兄,吾一直都是只见到你和布衣,却从没有问过堂嫂的事情,她不在了吗?”
萧大鹏神色有了黯然,半晌才道:“死了没有几年。”
“哦,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萧皇后好奇问,见到萧大鹏脸上肌肉抽搐,很是痛苦,慌忙摇头道:“对不起,堂兄,我只是好奇。可惜我没有早见到你几年,不然还可以见到她。”
萧大鹏笑容有些苦涩,“过去的事情,莫要再提了。”
“堂兄,你孤单一人,不知道……”萧皇后心中歉然,才想说什么,宫人匆匆走进来,“皇后娘娘,梦蝶姑娘求见。”
“梦蝶?”萧皇后皱起眉头,“那个弹琴的女子,她找吾做什么?”
萧大鹏却是目光闪动,“皇后,她好像认识布衣。”
“宣她进来。”萧皇后笑了起来,“原来是布衣的朋友,堂兄,布衣地事情,你要抓紧才好。”
她是爱屋及乌,对萧大鹏萧布衣都是关怀,对他们的朋友也是善意。梦蝶走进来的时候,颇为端庄,只是脸上却多少有了些惶恐。
萧大鹏上下打量着梦蝶,倒是初次见到,心道布衣这小子别的不行,看女人的眼光倒不错,每一个都是花一般地妩媚,这小子比老子福气好太多了。
萧皇后让她坐下,微笑问,“梦蝶什么事情?”
梦蝶看了眼周围,轻咬红唇,萧皇后皱眉道:“梦蝶,怎么了?”
“能否请皇后给梦蝶纸笔?”梦蝶压低声音道。
萧皇后望了四周的宫人宫女一眼,“取纸墨笔砚来。”
梦蝶执笔在手,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小字,轻轻的推到萧皇后面前,萧大鹏离的不远,却也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不由大为奇怪,梦蝶看了他一眼,若有深意。
萧皇后看到纸上几个字地时候,脸色微变,伸手将纸揉成一团,点燃烧掉。沉吟片刻才道:“堂兄,吾今天有些倦了……”
萧大鹏起身告辞。萧皇后却是望着梦蝶道:“梦蝶,吾有些疲倦,听说你弹琴不错,不如给吾弹奏清心静意地曲子如何?春兰,点上香炉,都退下,吾想静一静。”
宫女应命,都是退下,殿中只剩下萧皇后和梦蝶一人的时候。萧皇后示意她弹琴,琴声一响。已经皱眉问道:“梦蝶,你说萧布衣有难。哪里得来地消息?”
尉迟恭得胜回转,却是皱眉萧布衣的去处,心道萧布衣还是不改草莽气息,虽是将军,总喜欢独来独往。
如今两军对垒,杨义臣镇守营寨,萧布衣却亲自去捉拿无上王,虽是勇猛,在尉迟恭眼中却非正途。
才到营帐的功夫,杨义臣已经迎了上来。
杨义臣年纪颇大。却是精神矍铄,见到尉迟恭凯旋,胡子乐的翘起,双手紧紧的握住尉迟恭,叹息道:“尉迟将军。老夫老矣,有生之年得见萧大将军的谋略,尉迟将军的勇猛,也不算虚度。”
尉迟恭谦让道:“杨大人实在过誉,末将此战不过是协助之功。若非段将军勇猛过人。一举击溃卢明月,若非杨大人想出疲军之计。让卢明月疏于防范,我今日如何能轻易地取胜?再说卢明月虽是不差,可若是杨大人亲自出马,哪里有我等的功劳。杨大人此举扶植后进,实乃我等之福。”
杨义臣微笑捻着胡须,摇头道:“没想到尉迟将军不但统战有方,言辞也是不差。”
正说话地功夫,段达也趾高气扬的回转,“尉迟将军今日虽是协助,虽没有擒杀卢明月手下大将黑虎,却也有份功劳。”
他一句话提及到自己地功劳,得意洋洋,尉迟恭却是不为所动,微笑道:“段将军用兵如神,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杨义臣皱了下眉头,转瞬哈哈大笑起来,“段将军和尉迟将军都有功劳,不分上下。尉迟将军也是过于抬举老夫,我这计谋也是无奈之举,若没有萧将军运筹帷幄,亲入虎**探得卢明月的粮草辎重所在,恐怕卢明月还是不容易如此溃败。对了,尉迟将军,裴将军怎么不见?”
尉迟恭沉吟道:“杨大人,裴将军如今归萧大将军调度,他出奇兵去袭击卢明月的粮草辎重,此刻恐怕还在回转的路中。杨大人若想调遣裴将军,估计要萧大将军的手谕。”
杨义臣连连摇头,“尉迟将军实在说笑,萧大将军比起老夫官阶要高,怎么轮到老夫调遣他的手下。就算和尉迟将军一起,作战分主副,平日朋友相交就好。我问及行俨的下落,不过是因为今日破贼他也是大功一件,今日大破卢明月,实乃生平快事,老夫早就在城中摆酒设宴,今晚还请尉迟将军过去一叙。段达,传令手下,若是裴将军回转,请他到城中庆功。”
说到这里的杨义臣轻声叹息,“只可惜萧大将军不在,不然和他痛饮一场,岂不快哉?”
尉迟恭不好拒绝,只能道:“那容末将先安排破贼善后诸事,今晚定来赴宴。”
杨义臣却是摆手道:“尉迟将军素有大才,这等小事何必劳烦你亲自去做?你难道还怕老夫藏私,吞没了你的功劳?”
尉迟恭只能摇头,“末将岂敢,不过这些是末将职责所在,不能不做。既然杨大人准许不做,末将也就偷懒一次,还望不要被行军记室记下来才好。杨大人恐怕不知道,如今军中多个魏征,谁都不敢得罪。就算萧大人见了,都要礼遇有加。”
他开玩笑的口气,杨义臣也是笑,“对了,尉迟将军,不知道此次作战还有哪个有些功劳,索性一块过去庆功,以免他们说些闲话。”
尉迟恭目光闪动,半晌报出了几个名字,都是萧布衣营中地偏将,副将,唯独没有魏征的名字。杨义臣吩咐手下去请,却是挽着尉迟恭的手走出营寨,甚为亲热。
二人上马向下邳城行去,杨义臣突然道:“尉迟将军,你可知道,其实老夫也姓尉迟!”
尉迟恭倒有些诧异,“恕末将驽钝,倒不知这些事情。”
杨义臣摇头,“尉迟将军实在太过谦逊,不知道算什么驽钝。老夫本姓尉迟,不过是袭家父的爵位,这才拜陕州刺史,因为早年随圣上攻打吐谷浑有功,这才赐姓杨,我本是山西代县人。”
尉迟恭接道:“末将山西鄯阳,倒和代县不远。”
杨义臣又是爽朗的笑起来,“那我们同乡同姓,若是查查家谱,说不准还有些亲戚关系。”
“末将岂敢攀亲。”
“这有何不敢?”杨义臣转头凝望尉迟恭,“尉迟将军素有领兵才干,就凭你我都姓尉迟,老夫也要向圣上举荐你地功劳,以尉迟将军之能,征战一方也不为过。”
尉迟恭只是沉默。
杨义臣眼中光芒闪动,突然问,“对了,萧大将军东征之时,特意请圣上钦点尉迟将军为副帅,这之前萧大将军好像和尉迟将军从未谋面,却不知尉迟将军如何认识的萧大将军?”
尉迟恭沉吟半晌,“在下其实和萧大将军也不熟悉,当初在裴家商队有过一面之缘。他和我并肩打了几个马邑的混混,也就由此认识,要说深交,倒也没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找我做行营副总管,实在是咄咄怪事。对了,杨大人,不知道你何以有此一问?”
杨义臣打个哈哈,“原来如此,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下邳城到了,尉迟将军,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尉迟恭点头称是,和杨义臣并辔进了下邳城,抬头向天上望去,只见乌云滚滚,眼中闪过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