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113 字 1个月前

大帐内空间宽敞, 摆设却十分简单。

一张矮榻, 十余胡床。

矮榻上铺开舆图, 河川郡县绘出大概, 仍不比桓容手中精确。胡床比寻常高出数寸, 显然是升帐议事所用。

榻前摆着火盆, 橘红的焰光不断跃起。帐帘掀开, 冷风顺势吹入,焰尾摇摆,焰心炸开, 发出几声轻微的爆-响。

帐左设有一张三层木架,其上摆着数卷竹简,并悬挂一张强弓, 弓旁的箭筒里只余两三只长箭。架下立有两只木箱, 所装何物暂不明确。依桓容推测,无外乎中衣长袍和随身之物。

两杆镔铁-银-枪-倚在架旁, 枪身已擦拭干净, 枪-头闪烁刺目的寒光。

秦玚和秦璟站在榻旁, 遇桓容进帐, 前者亮起笑容, 很是爽朗,后者勾起唇角, 轻轻颔首。

三人彼此见礼,在榻边落座。寒暄几句, 已有部曲送上热水。

“长安城墙高池深, 固若金汤,强-攻定然南下。采围城之策,驻军三月,方才一战而下。能顿兵今日,全靠幽州之粮。”

秦玚以水代茶,感谢桓容出手相助。

“多谢使君高义!”

“秦将军客气。”桓容回道。

“哪里是客气,这句谢,桓使君的确当得。”秦玚笑着摇头,和秦璟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孔,带着犹如阳光般的笑容,让桓容略有几分不自在。

不是他喜好冷脸,实在是正主就在身边,对比实在太过强烈,“略微”有些吃惊,算不上奇怪的……吧?

“如桓使君不弃,今夜我兄弟二人将于军中设宴,以谢使君。”秦玚一边说,一边朝着秦璟使了个眼色。

意思很明白,论交情,你和这位很是不错,怎么一直不开口?为兄向来不擅长之类事,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啊。

秦璟放下漆盏,无视秦玚求救的眼神,凝视桓容片刻,问道:“我兄弟诚心相邀,望敬道莫要推辞。”

桓容点点头,笑容不变,“秦兄盛情,容却之不恭。”

话落,目光又转向秦玚,笑道:“将军何妨唤我字?以使君相称,未免显得生分。”

秦玚当场大笑,想要把臂以示亲切。手伸到中途,忽觉得颈后一寒,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当机立断收回手臂,冷意瞬间消散。

“如此甚好。”一边说一边小心瞅一眼身后,错觉?

“另有一事,”桓容话锋一转,取出怀揣一路的簿册,递到秦璟和秦玚面前,道,“此物还请秦兄过目。”

“这是?”秦玚面露不解。

秦璟挑了下眉,隐约猜出几分。

“可是宫中之物?”

“对。”桓容点点头,“之前同秦兄有约,以宫内藏宝市粮,另市两车药材。容随行数名医者,亦可入大营医治伤患。”

话说到这里,桓容刻意顿了顿,打量着兄弟俩的神情。从秦璟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秦玚倒有几分惊讶,不过,显然是好的方面居多。

“今清点宫内珍库,临时造册,记录下大概,请秦兄过目。”

“敬道查点过几处?”秦璟接过簿册,随口问道。

“仅有一处。”桓容笑了笑,端起漆盏,送到唇边饮下一口,滋润略显干涩的喉咙,“据宫内宦者言,其为苻坚私库。其他殿室藏宝以及嫔妃私藏,容未动寸许。”

表面是言-后-宫,实则在暗示秦璟,该拿的他会拿,不该拿的绝不会动——例如氐秦国库。

另外,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如果秦璟想买更多的粮食和药品,亦或是有其他需求,该付的金银同样不能少。

宫内没有,长安城内可有不少贵族官员,随便用笤帚扫一扫,都能换两车稻谷药材。

秦璟不置可否,仔细的翻阅簿册。

秦玚看看面无表情的兄弟,又转向老神在在,仿佛正在品尝佳酿的桓容,眉心蹙紧,暗中琢磨,这两个都不说话,到底打的是什么哑谜?

须臾,秦璟翻过簿册,递给秦玚。

“阿兄看看?”

“……也好。”

秦玚翻过两页,不由得眼角猛抽。

他早就知道,氐人入主长安二十年,称王建制,雄踞数州,手里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仅是国主私库就藏有如此多的金银珠宝、珊瑚玉器。

可以想见,城内贵族又将是何等的豪富。

“这,当真没有想到。”合上最后一页,秦玚发出感叹。

等两人看过簿册,桓容借过纸笔,当场写出此次运送的粮谷和药材,其后列出市换所需的黄金,加上之前未结清的粮款,一笔笔算清楚,得出最终数字。

“若以黄金做价,则容当取私库五成。”桓容笑道,“如秦兄还需粮草药材,余下可再做市换。”

青铜鼎并未列在簿册中,以彩宝珍珠等物做价黄金,南北差价委实不小。

桓容索性取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他不吃亏,秦氏也无需割肉。反正给出的都是苻坚私库,秦璟和秦玚未必会感到“心疼”。

“自然要换粮。”

兄弟俩心思一样,都打算换取更多的谷物。

今岁秋收不丰,西河调运不出太多军粮。不是有幽州的粮草支撑,别说围困长安三月,一个月就要被迫撤兵!

时值寒冬,开春后又将青黄不接,粮食自然是多多益善。

再者言,打下长安并非结束,仅仅是个开始。

大君已经称王,如今邺城长安皆在手中,当顺应世势,立国建制,广告中原之地,秦氏有光复汉室的决心和能力。

如此一来,民心聚拢,自能倾全力-剿-灭胡贼残兵,盘踞在三韩之地的慕容鲜卑也该绷紧皮子。

北方扫清之后,面对的就是南边的遗晋。

届时,桓容身为遗晋官员也好,代晋而立也罢,双方终将有一场龙争虎斗。

在那之前,双方还可以合作,合力将内迁的外族赶出华夏。

大家都是聪明人,彼此的打算和立场都无需遮掩。同盟与和平只是暂时,等到刀兵相见之日,十成要拼个你死我活。

秦玚暗中叹息,颇有几分惋惜之意。

秦璟依旧表情不变,撇开其他,先就换粮之事同桓容议价。

知晓明岁粮价将涨,且所需的药材也不便宜,秦四郎神情微顿,凝视满脸无辜的桓使君,破天荒的抖了抖眼角,当场无语。

“秦兄可是觉得为难?”桓容故作叹息,道,“容也是无奈。非是刻意提价,实是冬春粮食价高,历来皆是如此。加上连年战乱,流民激增,幽州存粮实不比往日。”

“再者,前岁三吴遭遇天灾,至今未能缓和过来。建康粮价居高不下,容给出的价格已经是最低。”

“还有,盐渎出产的海盐,价格始终未提半成。”

桓使君满脸诚恳,摆事实讲道理,哪怕利润翻倍照样哭穷。

明知道他的话未必全真,碍于眼下情形,秦氏兄弟也没法继续讨价还价。

对有志扫清天下的枭雄而言,能支撑军队的粮食、可以武装士卒的兵器铠甲才是立足的根本。

手下的将兵都饿着肚子、拿着破铜烂铁,压根没法打仗。纵然手握金山银山,同样保不住。早晚会被他人打败,沦为刀下亡魂。

到时候,钱越多死得越快。

桓容从乱世中学到这个道理,故而,他敢狮子大开口。

秦璟和秦玚同样清楚粮食的重要性,价格再高也得捏着鼻子认。更何况,比起其他粮商,桓容开出的算是“良心价”,禀报西河,大君和帐下文武也说不出什么。

见两人神情松动,桓容趁机提出,如果金银不凑手,可以用人交换。

“人?”

“汉人可,胡人亦可。”为打消对方的顾虑,桓容表示,是不是壮丁无所谓,哪怕是老人孩童,他一样会接收。

“如果是通晓造船的工巧奴,凑足五十人,一石粮价可降半成。”桓容抛出诱饵,不怕对方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