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辉看到周奶奶过来赶紧站起来,“四奶,伯娘,你们怎么来了?”
“你娘呢?怎么叫你自己做饭?”周奶奶看这两个孩子身上还是去年的旧衣,桌子的就一个炒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采,估计是小辉自己做的。
小辉赶紧解释,“我大伯大娘前天来了一次后,我娘跟他们吵了一架,他们一走就病了,这两天都没起床。”
“是四婶吗?我这就起来了。”里屋的玉珍听到声音就要起来,周奶奶赶紧带头走了进去,李氏和赵氏一进去就一左一右按住了想要勉强起来的玉珍,“你还病着,起来做什么?一冷一热的,病更不容易好。”
玉珍这才不再坚持,做起来靠在床头,苦笑着说,“四婶应该是问我为什么要招夫养子吧?我也是没办法,大哥说我年轻,又是一个妇道人家,几个孩子又小,让我把家里的地都给他种,每年给我们点口粮,等小辉成婚后再给他。这也就是欺负我们家没个男人罢了。”
“那也不能招夫养子啊,那能招来什么好男人。你也别怕,我这就帮你去族里找人做主,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他周德勤!”周奶奶坐在床边拍了拍玉珍的手,“只要你想守就守着,要是等孩子大点,你要是愿意,再走一步也行。”
玉珍却拉着她的手不放,“不用麻烦四婶儿了。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家里没个男人实在不行,我又不能带着几个孩子嫁出去。再说我也想把我和成子的几个孩子养大,不想他们改姓。想来想去还是招个家里穷娶不起媳妇的汉子,在我自己家里,他也不敢对孩子不好,我再给他生个孩子帮他续上香火也算对得起他了。”
家里没个男人,谁都能上来踩一脚,就算找了人做主,那十几亩地要谁来种?虽然忘不了成子,但还有几个孩子要养,她也只能再找一个了,就算成子在底下怨她,她也认了,谁让她没有能力护住他留下的家业呢,也没有能力养大他们的孩子。
既然是玉珍自己的决定,周奶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个本分能干的,“既然图的就是人家帮你养孩子,就不要只看皮相,只要人品好,身强力壮就行了。”
玉珍要招夫养子的事儿慢慢传开了,居然有不少闲汉上门自荐,半夜敲门的也不在少数,她只能白天晚上关着门,没事不轻易出门,就连小辉,都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听到一点动静就拎着斧头出门查看。
其中最执着的是村尾的周赖子,癞痢头,眯眯眼,肥头大耳,好吃懒做的,见个大姑娘小媳妇都要上去调笑两句,不知道被人打了几回。这样一个人,别说玉珍,就是五六十的婆子也看不上他。
周赖子堵了玉珍几回,终于在玉珍去地里摘菜回来的路上堵住了一回,他上去就要拉玉珍的手,玉珍赶紧躲开,快步往自己家走去。玉珍深知,对这样的人,就不能跟他纠缠,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周赖子被这样嫌恶,还腆着脸跟上去,边走边说,“玉珍你别看我长得难看,你要是跟我试试就知道我的好处了。”说完猥琐一笑。被玉珍无视后又接着说,“我不比那些外八路的男人好吗?好歹一个村的,知根知底,我跟成子那可是隔了没几房的兄弟,你跟了我,也算是肉烂在了自己锅里……”
说着眼看就追上玉珍了,他一个健步上前,把玉珍搂在了怀里,拱着一张臭嘴没头没脑地就要亲上去。玉珍一边挣扎一边骂他,“周赖子你快放开我,不然我找族长告你了!”
玉珍一直死命挣扎,周赖子最后只亲到了她的耳根,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把玉珍的话当回事,“你尽管闹吧,反正到时候我就说你死了男人耐不住寂寞,自己先来勾搭我的。再说,闹开了你要不嫁我也嫁不了别人了。”说着嘴上手上都不规矩起来,拖着玉珍就往柴火垛里钻。
正在玉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等了半天不见娘回来的小辉,不放心地拎着菜刀找了出来,走到村口正看到这一幕,登时双眼猩红,拿起刀不管不顾地砍了过去。
都说横的就怕不要命的,周赖子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这股狠劲儿倒是吓人得紧,更不用说手里还拿着刀,还是先走为妙,他可是惜命得很。
看着周赖子连滚带爬的走了,母子俩在原地就抱头大哭起来。这件事之后,小辉专门讨了一条狗养在家里,玉珍有什么事要出门他都一步不离地跟着,生怕再出什么事。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玉珍最后还是尽快选了三十里外王家坎的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
这个男人也姓周,名叫周春生,据说是家里穷,又不爱说话,一直娶不上婆娘,听人提起玉珍的情况,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好歹也是个女人,总比孤家寡人的日子好过,将来再给自己生个一儿半女,就算要给人养孩子也值了。
等来了周家村见了玉珍,这个半辈子没有闻过女人香的汉子眼睛都直了,乖乖,这么好看的女人,自己真是赚大了。
不过小辉就接受不了了,这个年纪一把,头发都半白了的男人,要当自己的后爹,他都接受不了,真是连自己亲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为了这个男人,他赌起了气,不肯和玉珍说话,玉珍好说歹说他才在面子上不给人难看了。
村里人都为玉珍叫屈,觉得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是没想到的是,半年后春生拎着一个包袱进了玉珍家以后,就开始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家里桌子椅子雨伞什么的,但凡有坏了的,他都找出来修得好好的,做饭洗衣服也跟玉珍抢着做,地里收拾得更是干净,一棵杂草都不见。
周琳有次去小辉家,正看到春生在灶房撵二妮儿出去,“你看你烧个锅填这么多,多浪费柴火啊!”这个俭省惯了的男人心疼地把二妮儿赶了出去,“回头你可别烧火了,我自己来就行。”
二妮儿无奈地看了继父一眼,出去后悄悄和周琳说,“我叔就这样抠门,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多填两根柴火就心疼得挖他肉一样。什么都不让我们做,怕浪费东西,恨不得自己长了八只手,把什么事都自己做了。”虽然嘴里说得嫌弃,但能看出她对这个继父还是满意的。
周琳也放了心,虽然抠门,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男人,看玉珍婶子和几个孩子穿的都是簇新干净的衣服,脸色也好了很多。倒是春生叔自己穿的是一身洗得泛白的旧衣服,看来是个只会苛刻自己的,婶子确实没看错人。
等到周琳嫁到蒋家的时候,玉珍已经又怀上了。短短一年有了婆娘又有了孩子的男人更是把玉珍当成娘娘供了起来,指东不打西的。就连小辉的态度也渐渐软化了,村里人又开始改口说玉珍有福了。
☆、第31章 待嫁
头年收了秋一闲下来,福生就开始盖新房了,终于赶在结冰前把房子盖好了,现在只盼着媳妇进门了。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媳妇及笈,没过多久他就催着陈氏去周家请期。
陈氏看着儿子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既好笑又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好在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很快就想开了。她带着儿子拎了两只大肥鹅去了周家。虽然周家舍不得周琳,但福生都已经十八了,实在等不得了,只能忍痛应下。
虽然年前一定要嫁过去,周德山还是想挣扎一下,极力说服亲家把婚期定在腊月里,“都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腊月里娶媳妇多好。”
“我看还是八月里好,不热不冷,孩子也不受罪。寒冬腊月的折腾一天,冻坏了闺女你也心疼不是?”陈氏话说得更贴心,然而周德山和赵氏丝毫没有感动。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后,最后还是取中将婚期定在了十月,特意找人算了日子,十月初十,黄道吉日,十全十美。
婚期定下后,周琳才有了一种要嫁人的真实感。也许是婚前恐惧症?她现在觉得非常不安,害怕婚后的生活万一不如意怎么办?甚至连过不下去要不要合离,家里会不会支持都考虑到了。
赵氏自然也看到了闺女这段时间的躁动不安,经常舍下男人陪着她一起睡。就连周爹都时不时地跟女儿强调,“要是福生待你不好,尽管跟爹说,让爹好好理料理料他。要是有一天囡囡真的受了大委屈,想回家,我跟你娘也愿意养着你。”
周琳看着爹娘的表现反而平静了许多,听了自家爹的话不禁笑了,“就算爹娘愿意养着我,将来宝儿还有他媳妇不一定愿意啊。”说着有点黯然,还没嫁出去,就有种这里不再是自己家的感觉。
周爹似乎看到了闺女描述的场面,眉毛一竖,大怒道,“宝儿要不愿意,我打断他的腿。他媳妇要是不愿意,也是他管不好,也得打断他的腿。”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宝儿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茫然地看了看屋里,发现没有人注意他,又低头玩了起来,浑然不知他的腿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赵氏眼睛一红,抱着闺女说,“宝儿我跟你爹会好好教,将来娶媳妇也得娶个脾性好,大度能容人的。你别当嫁了人就是外人了,什么时候爹娘这里都是你的家。”
李氏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家子差点就要抱头痛哭的样子,诧异地说,“这是怎么了,还哭上了?”听了原委后更是哈哈大笑,“二丫不过是嫁到隔壁村,又不是三五十里之外,有什么好哭的。小两口一成婚就分家,二丫想回娘家还不是福生一句话的事。大丫嫁的可足有二十里地远,照你们这样,我还得天天以泪洗面了?”
赵氏擦眼角,没好气地说大嫂,“也不知道大丫嫁人的时候,偷偷背着人哭的是谁?”还以为没人看到呢,不过是全家人给她面子,怕她不自在罢了。赵氏一句话说得李氏哑口无言,她还当自己隐藏得多好呢。
为了掩饰尴尬,李氏赶紧提起了自己的来意,“我说二丫这嫁妆是不是有点打眼了?比那边老大家的媳妇当年那嫁妆可厚不少,那边会不会心里不舒坦?”她一大半是为二丫,一小半也是因为大丫的嫁妆都没这么多,有点不甘,但也没办法,谁让大丫没赶上家里的好时候呢。
赵氏倒觉得这不是问题,“要说不舒坦,那边早就不舒坦了。听说下聘的时候就闹了一回,说咱们二丫的聘银比她的多,非要婆婆补给她。这嫁妆要是少了,岂不是还要说我们卖女儿,舍不得陪嫁?”
话虽这样说,赵氏还是把明面上的嫁妆减去了一部分,折成银子给了闺女。虽然面上没那么风光了,但得了实在更重要。
虽然嫁妆大部分都是当家的周奶奶做主置办的,赵氏还是恨不得把自己小家的私房都贴进去,生怕闺女嫁了人会吃苦。周琳看着好笑又感动,“干脆咱们把家搬过去得了,我这是嫁人,不是流放到什么穷山恶水饭都吃不上的地方。”
赵氏却撇了撇嘴,“你还笑呢,虽然不是穷山恶水,但能不能吃饱饭就不好说了。”说一千道一万,她还是觉得蒋家穷了点,可惜闺女还要嫁过去,只能多准备点压箱银子了。
嫁人的头一天晚上,周琳刚洗完脸正擦脸呢,就见娘亲赵氏做贼一样悄悄进了房,插上门把闺女拉到床边坐下,掏出了一个一尺长的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