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2 / 2)

他不休了她,怎么娶得甄氏。

一个男人确实可以有很多的妾,可妻却始终是唯一的。

她收起自己的手,缓缓起身。

她抬眸看向宝婳,然后对宝婳道:“婳婳,到母亲这里来。”

宝婳只觉得自己也像做梦一般,她颇是不安地朝豆娘那里走去几步,豆娘却温柔道:“母亲见到你第一眼时,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孩子,你真是个傻孩子……”

果然,她什么都听得清楚,什么都看得见的……

宝婳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扑到豆娘怀里去。

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的很委屈很委屈。

明明母亲在这里过的一点都不好,可旁人却都觉得母亲就应该留在宋家……

今早上豆娘不见的时候,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以为自己害了豆娘呢。

“老爷老爷,喜事啊……”

一个婆子匆匆赶来,到了厅中立马又压低声音,在宋朝生的耳边说了什么。

宋朝生神色挣扎了一瞬,对豆娘道:“豆娘,你等我……等我回来与你解释,我去去就回。”

豆娘没有答他,他却不得不收拾好仪容先去前厅招待要紧的贵客。

甄氏在前厅里面带着端庄得体的微笑,招待着来人。

那媒人还在说:“想想吧,你家姑娘啊,能嫁进宣国公府那样的人家,那可不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仆妇帮忙提着礼来。

甄氏仍是微笑同那媒人道:“虽说女儿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咱们家妩儿也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自幼当做心肝肉疼爱着,所以,我已经让人将她叫来,正好也能问问她的意见。”

她这样说,也只是不让这媒婆看低他们一家,不然她一口答应下来,反倒像是上赶着要把姑娘嫁出去似的。

媒婆只笑着说:“可不是嘛,这年头啊,一口包办下儿女亲事也不问儿女们意见的人家反而都落了下乘,真正的好人家,哪有不疼惜孩子的!”

媒婆这话不轻不重地捧着她家,让甄氏很是受用。

过了会儿,宋妩便穿着鲜亮衣裙,珠钗满头地到了厅中。

她似乎紧张至极,甚至怀疑通知她的人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是梅二公子……

她想到梅襄温文儒雅的模样,帕子也都快被她紧张地抠个洞出来了。

莫要说他生得好看了,他便是不好看,那……那他的家世也足以令许多女子为他倾倒。

宋妩心想,这必然是她最近霉运太多,才一下就积来了这么件好事情。

“这便是我的女儿宋媚。”

甄氏生怕这媒婆知道宋妩先前与李家定过亲,特意避开了原本的名字。

那媒婆笑了笑,将宋妩好一顿夸赞,“你姑娘确实很是好看,想来你府上宋妩姑娘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她也算是给甄氏留了颜面,颇是委婉的暗示。

甄氏却还是笑说:“您是谬赞了,我家女儿原本就叫宋妩,后来改了名儿叫宋媚。”

媒婆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了几分,“嗨,我要提亲的,是你们宋家刚刚找回来的姑娘,否管她叫什么,反正不是这个。”

甄氏脸上的笑容冷不丁地僵住。

宋妩皱起眉,狠狠地瞪了媒婆一眼,“她已经许给了李举人家了,你这媒人是怎么当的,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就瞎上门来!”

媒婆被她这么噼里啪啦一顿乱冲,还懵了懵。

“行罢……”

媒婆翻了个白眼,起身道:“早说了是要宋妩姑娘,却还在这个儿给我玩阴弄阳的糊弄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这位嫁不出去了呢,这些礼我也带走了,就这样吧!”

宋妩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到底脸皮还生嫩着,跺了跺脚就哭着跑了出去。

等到宋朝生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一步。

“你说宣国公府的人上门来提亲?”他问甄氏。

甄氏忽地将桌上的茶壶茶碗全都摔在了地上,她简直要气疯了。

“宋朝生,你给我听好了,我受够了!你要是不把外面找回来的野种嫁去李家给李家一个交代,我宁可抱着女儿沉河去了!”

宋朝生听得心头蓦地火气,抬手便打了她一个耳光。

“你疯了!你骂她是野种,你还想抱着我另一个女儿去沉河……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引诱我,我何至于与豆娘要分离!”

甄氏捂着脸,积攒许久的怨怒终于也爆发出来,尖叫着朝宋朝生扑打去。

那边打得热火朝天,这边宝婳却和豆娘出了府来。

杏枝迟疑道:“我的卖身契还在府里……我就不跟你们走了吧……”

豆娘捏了捏她的手,道:“好孩子,别担心。”

这件事情不难解决。

她温柔地注视着杏枝,杏枝心底那种不安,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母亲,我好像看到了二爷……”

“呃……不是,是二公子。”

宝婳朝那巷口看了看,又迟疑地同豆娘嘀咕着。

豆娘抬眸,下一刻便有一辆外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梅襄从马车里下来,宝婳见果真是他,心里隐隐有些高兴。

“宝婳……”

梅襄好似完全忘了上一次与宝婳的不愉快,柔柔地唤了宝婳一声。

他这个时候让人到宋府去提亲,显然本意不是真的想要求亲。

今日让宋府里乱成一锅粥,对于梅襄而言,只是一件连手段都算不得的小事。

他已经不打算再对宋府留什么情面。

莫说他们是宝婳的亲人,就算是宝婳,他现在对她也是……失望透顶。

宝婳眸子里溢满欢喜,梅襄却又看向她身后的豆娘,态度十分客气地唤了一声“宋夫人”。

宝婳那日不肯跟他离开,那就必然是要坚持同豆娘一起离开宋府了。

果不其然,她根本就待不住三天,今日就带着豆娘出府来了。

很显然,宝婳此刻还不知道二爷让人去了宋府向她提亲的事情。

“不必叫我宋夫人,梅二公子,我姓沈名豆娘,你叫我一声豆娘便好。”

豆娘的话很是温柔寻常,可她的话却令梅襄微微挑眉。

她竟知道他的身份……他想宝婳还没那个勇气早早告诉豆娘有关他的事情。

宝婳也是诧异地看向豆娘。

说起来,豆娘今早好了之后,完全没有其他人那种大病初愈的无措和茫然。

她好像有着洞察一切的本能,对所有的事情都一一有条不紊地解决。

“那日在茶馆,我听到有人称呼你梅二公子,妄自揣测,梅氏能出落得这般风光的公子,也只有宣国公府独一家了。”

豆娘颇是善解人意地解释了自己所揣测的事情。

可她的揣测,却十分精准。

“我与宝婳是朋友,夫人若不嫌弃,不如先上马车,我叫人带你们先离开这里。”

梅襄扫了宝婳一眼,对豆娘说道。

宝婳偷偷牵了牵豆娘的衣角,豆娘才答应了下来,只是却又转头低声交代了杏枝什么,叫杏枝离开了她身边。

待上了马车,宝婳才莫名地松缓下来,不知为何,总觉得豆娘和二爷相处起来,她都会忍不住提一口气憋在心口。

梅襄见马车慢慢行驶起来,自己也翻身骑上了一匹马,缓缓跟上。

车夫得了梅襄的指使,将宝婳和豆娘载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下了马车后,宝婳便瞧见了一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宅院大门。

院门打开,梅襄领着她们母女二人进去,里面竟精致异常,奇石碧池,亭台水榭,越往里走,却越是开阔。

顺着长廊,宝婳甚至瞧见了廊下挂了许多鸟笼子,里面的鸟儿毛色艳丽,声音婉转,灵趣至极。

梅襄将她们领到一间厅中,令人上茶。

这里的仆人显然亦是被精心调|教过的,不论是气质还是仪态都无可指摘。

豆娘打量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画,缓声说道:“真没想到,这副《松间花意图》竟会是贞裕年间墨兖的真迹。”

“夫人好眼光。”

梅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得不对宝婳的母亲刮目相看。

若不是宝婳和豆娘有着那般相似的容貌,他甚至都要怀疑宝婳是不是又认错了娘。

莫说豆娘先前还病过,即便没有生病,就凭她随便一眼就能认出这些先人真迹,便是许多男子都做不到。

豆娘笑了笑说:“从前宋家有个主顾十分痴迷于墨兖的作品,我为此也曾稍稍留意过一段时日,叫你见笑了。”

她这么说,却叫梅襄想起宋家鼎盛之期过后的没落……似乎也正是从宝婳走丢以后。

“夫人若不嫌弃,暂且便先居于此地,虽有些简陋,待日后寻觅到合适的宅子,再叫夫人搬去。”

梅襄口中客气,想要委婉将人留下。

“夫人对这里一切都还满意吗?”

豆娘打量着,又抚了抚那质地不凡的紫檀桌面,微微颔首,“非常满意。”

“二公子对我们母女俩雪中送炭,这般情分豆娘记在心中,只是我在京中另有一套居室,足以庇佑我们母女俩了。”

她对梅襄道:“待收拾妥当之后,必然请二公子过来做客。”

一句客套至极的话,却也叫梅襄不能再将这份好意进行到底。

梅襄沉默片刻,才挑起唇角,“既然如此,还望夫人准我的车夫送你们过去。”

豆娘与他道谢。

用完一盏茶后,梅襄将豆娘与宝婳送上马车。

临上马车前,宝婳又故意落后一步,在马车外小声地同梅襄道:“二爷可有为上次的事情生我的气?”

梅襄唇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对她语气轻柔道:“怎么会呢。”

宝婳心底一直不能安心的一件事情顿时也解了开来,她松了口气道:“二爷不生气就好。”

只是他突然这样的好说话,叫她还有些不适应……

宝婳迟疑了一下便将贴身用的香帕也偷摸地塞到他手里。

她脸颊微热,虽然羞涩,但这好歹也算是她讨好求和的态度了。

便是他心里真的还残余着那么一点点气,那现下也应该消了才是。

梅襄握住帕子,淡道:“你去吧,改日得了空,我再上门拜访你与你母亲。”

宝婳乖乖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目光颇有些恋恋不舍,才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了门口,梅襄的笑容终于收敛起来。

他垂眸看着宝婳塞给他的东西,眼底沉着淡淡的阴翳。

他怎么会生她的气呢……

他只是已经不相信她了而已。

他等了她这么久,她都没办法解决所有的事情,那他也只好用他的方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