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1 / 2)

宝婳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像是被猎物盯住了一般。

他那股子充满了侵占念头的冰冷目光实在难以掩盖。

温润柔和的表情仿佛与他切割开来。

就像是披了一层人皮的男妖一般,背地里可怕的意图昭然若揭。

他捏住宝婳的下巴, 见宝婳像个被吓僵住的小动物一般,眼中反倒隐隐露出满意。

狩猎的乐趣从来都不在于猎物乖乖地送上门来,不是么?

他甚至想要看她挣扎,看她做各种无用徒劳的事情。

须臾之后,他便情不自禁得将自己微凉的唇印了上去。

他的脸颊贴在宝婳的脸颊上,他浓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 然后将她的唇轻轻含入口中。

宝婳脑袋里的那根弦终于绷到了极致,“嗡”地一声承载不住那细细神经上的刺激, 断成了两截。

宝婳同他做过。

可是……

可他却很少会像这样。

这并不是直白的欲望,而是比欲望更加缱绻、更加勾人的举动……

柔软、凉薄。

宝婳的唇被他含住轻吮了一下。

宝婳瞳仁骤缩,竟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竟下意识地抬手朝他打去。

梅襄微微偏头,被打个正着。

他似愣住一般, 一时也未反应过来。

直到宝婳看见他白皙的脸侧渐渐泛出红痕, 凝固的思绪才渐渐清醒过来。

完……完了!

宝婳的手指颤抖地缩了回来。

她甚至连自己被分尸之后会被梅襄沿街抛撒在路上的场景都已经一一滑过脑海。

她红着眼眶, 润泽的唇瓣也哆嗦着。

梅襄抚了抚脸侧,终于不想再装下去了。

“就这么不喜欢我么?”

他面无表情得看着宝婳。

“我……我不喜欢二爷。”宝婳抖抖瑟瑟地说。

她是真的没想过要一辈子都留在他的身边。

梅襄挑起唇角, “你再说一遍。”

宝婳终于忍不住恳求着他, “二爷, 你……你大人有大量……”

“你就放过我吧。”

她哽咽了一声。

梅襄冷冷地望着她。

宝婳觉得“放过”这个词兴许用得有些伤人。

但……但话已出口。

“好吧, 看在你是我第一个喜欢过的女人份上, 我就放过你吧……”

他竟真的大发慈悲一般,出乎意料地松了口。

宝婳错愕地看着他, 他却垂眸看着她的唇, “不过宝婳, 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犯在我的手里。”

“不然……”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漆黑的瞳仁转向她,这般模样却一点都不比他怒时可怕程度要少。

“我……我再也不敢碍了二爷的眼。”

宝婳小脸煞白,不敢听他说出什么恐怖的内容,忙低着脑袋往外去。

梅襄就站在那儿望着她吓得惊慌失措的背影,甚至到门槛时还被绊了一跤。

门口的管卢诧异见她出来,正要扶她,却见她连头都不敢回连忙就跑了。

仿佛屋里有一只被放出来的怪物在追逐一般,令她如避恶鬼。

管卢进来见到梅襄脸侧那个巴掌印,也是一怔。

梅襄却渐渐挑起唇角,语气森然,“好看吗?”

管卢连忙低头。

梅襄阴冷地望着他,“不如自戳双目好了,留着你的眼睛,又有什么用呢,养条狗只怕都比你更会看门。”

管卢神色顿时微骇,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外面有些下人探头探脑。

管卢握住潮湿的掌心,对梅襄道:“二爷,往后管卢无法再伺候你了。”

他说着便竖起右手两指,要刺入眼眶。

却忽然被梅襄轻声叫住。

“等一下。”

管卢微微一僵。

“去将我的鞭子拿来。”

他往窗外瞥去,阴冷一笑。

“母亲的生辰在即,你去将她安插在院子里的耳目全都叫过来吧。”

情情爱爱的事情果真不适合他。

还不如,多杀几个不知死活的人……

他要剥了他们的皮,送给母亲做贺礼。

待到黄昏。

梅衾回来并未见到宝婳。

紫玉说,宝婳下午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便躲在屋中再没出来。

梅衾想了想,打算亲自过去叫她。

宝婳回来的匆忙,连门也没拴。

他过去时,只瞧见被子底下一小团鼓包。

他唤了宝婳两声,宝婳都不为所动。

梅衾伸手去拽她被子,宝婳才勉强肯露出小脸。

她的小脸汗津津的,双眸仿佛盈着一汪水雾,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奶猫,叫人看了颇是不忍。

“宝婳,你怎么了?”

梅衾问她。

宝婳软软道:“三爷,我想离开国公府。”

她早就想对他说这件事情。

可是,他一直不许她提起。

梅衾看着她,唇角微微抿起。

“宝婳,这是为何?”

宝婳迟疑着,这回终于顺利地将自己早前在他被绑架时,救过他的事情告诉了他。

“三爷,救过你的人,不是纯惜,是我。”

宝婳说完,心中忽然便大石落地一般。

梅衾的表情却微微沉凝。

他沉默片刻,对宝婳道:“你不是想见桑若吗?我带你去见她。”

宝婳登时愣住。

天色微黯,梅衾带着宝婳一直往偏僻的后院走去。

四周经过的下人越来越少。

宝婳心中有种莫名的悚然。

梅衾走在她的前面,身姿如竹。

可却也蒙上了一层叫人无法看清的黑影。

宝婳向来钦慕于他。

可直到今晚,他说带她去见失踪了的桑若。

所以,桑若不是失踪……而是被他拘禁了起来。

他二人一路上未曾交谈,直到他将她带到一个废弃的猪圈前顿住。

宝婳便看到了被一根细长铁链拴在猪圈里蓬头垢面的桑若。

梅衾告诉她,她不在府里时,桑若拿着信物来找他。

后来的事情,便是外人所以为的桑若偷了梅衾的东西,然后失踪。

“宝婳,你真的要认下这件事情么?”梅衾意味不明地问道。

宝婳忽然想到了先前冒认的纯惜,心中霎时微凛。

“为什么三爷要这么恨我……”她的脸上,既是惊骇又是困惑。

梅衾语气温和地说:“我并不恨你。”

“我只是觉得,你抛弃了我,又知晓了我最为耻辱的事情。”

他对宝婳一字一句道:“我只是认为,这样的人不需要存在。”

想来纯惜去世时,定然也以为他恨透了这个女子。

但事实上,一切都没有她们所揣测的那么多缘由。

他不恨纯惜,也不恨桑若。

只是单纯的觉得她们的存在多余。

他平时不动用权力,不代表他没有权力。

他想要一个人消失,就如同对付卑微蝼蚁一般。

所以他想做的时候,行事起来对蝼蚁来说固然残忍,但对他来说,只是顺了自己的心意罢了。

“可三爷说过,女子是娇花,是需要怜惜的……”

宝婳口中喃喃地说出他曾经说过的话。

她又看着卧倒在猪圈里脏兮兮的人影,一动也不动,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活着。

“所以我从不决定她们的命运,是她们自己决定的。”他的口吻仍是如往常一般温润,在宝婳听来,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从没有主动找过宝婳,只要没有人来找他,她们都可以活得很好。

可偏偏她们自己都找上了门来。

“可是,我并没有抛弃过三爷,那日,我给三爷看了背上的伤,我以为三爷知道……”

宝婳有些头脑发胀地解释起来。

三爷被绑架,后来生了病,她被他们叫去照顾他,好不容易令他挺了过来。

后来他想逃走,被那些土匪收走了身上的衣服,让他备受羞辱。

再后来宝婳偷来他的衣服与他约好一起逃走,结果才出门没多远就被人发现。

对方十分愤怒,宝婳用力地抽出梅衾紧握住自己的手,替他挡了一刀。

就这样,她再也没有见过梅襄,而梅襄就以为她抛弃了他。

他们一个被面具锁住了脸看不见,一个被封住了嘴巴说不出话,会闹出这样的阴差阳错,竟也好似不那么奇怪。

梅衾是个聪明人。

他联想到宝婳当日给他看后背上那道疤时,这一路走来,自然也能渐渐猜到几分。

良久,梅衾轻叹一声,“宝婳,即便你今日不澄清这误会,我也一样不会像对待她们一样对待你。”

在他知道这个人是宝婳的时候。

他甚至在想,宝婳为了保护自己,纵然一时抛下了他也是情有可原。

这时候他才明白,人心果然都是偏的。

那个人是任何人,他都会想要除掉,他不愿自己在山寨的事情被人知道,日后留下丝毫隐患。

可如果是宝婳,他竟可以立刻就原谅了她。

“如今你我误会解开,所以你日后便安心地留在我身边吧。”他的口吻隐隐有些强势。

宝婳却下意识地摇头,“三爷,我其实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梅衾微微蹙眉,“你不必那么急于答复,母亲她的寿辰将至,我最近会在外面将手里的事务提前忙完,等我回来,我希望你能改变心意。”

宝婳见他仍是不愿立刻答应,只好转头看向那口猪圈,“三爷,放了桑若吧。”

梅衾摇头,“不行。”

他似乎心情极为复杂,不想再与宝婳多说什么,又或是怕她又提出要离开,径直转身回去。

宝婳竟拿他没有办法,转头又唤了桑若几声,对方却全然没有动静。

宝婳看着她的处境,渐渐发觉三爷其实也是个十分残忍的人。

其实他与二爷是亲兄弟,他们骨子里都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这个认知,让宝婳的心底渐渐窜进一股寒意。

待宝婳与梅衾离开之后,隐蔽的角落里终于走出一人。

管卢往四周看了看,轻声对里面的人道:“二爷,人都走了。”

梅襄靠在墙边,目色冷冷地看着猪圈里的桑若。

“可见不光他梅衾有忠心耿耿的小奴婢,我也是有的。”

管卢低声道:“是啊,桑若姑娘都是为了二爷,才会变成这样。”

梅襄霎时舒展了眉心,露出笑容,“好吧,看在她为了我的份上,那就将她救出来吧。”

第二日梅衾出了门,便果真叫人收拾了少许衣物带上,竟要直接住在办公的地方。

宝婳呆在绣春院中没什么事儿,反而揣了一肚子郁闷的事情。

“宝婳,你想离开宣国公府,是认真的嘛?”紫玉问她。

宝婳微微颔首。

紫玉轻道:“你真要离开,到时候我也帮你一起说说,只是你当下莫要这样郁郁寡欢,叫人怪心疼的。”

紫玉催她,“三爷难得不在,咱们在院子里去玩会儿。”

宝婳不想,但想着等梅衾回来之后,自己若真能离开,可就没有机会同她们这些女孩儿在一起了,这才被紫玉拽了出去。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但也最能带动气氛叫宝婳忘了心烦的事情。

宝婳伙同她们一起捉迷藏。

待轮到她被蒙上眼时,她捉了半天竟也一个小丫鬟都没捉到。

宝婳急得发汗,便听见那些小丫鬟发出声音来引她。

她颇是羞恼,待侧耳听见细微的脚步,顿时欢喜地扑了过去,却听见紫玉怪叫了一声。

宝婳迟疑地摘下眼上的布条,便抬眸瞧见了一个面生的男子。

宝婳再定睛一看,这分明是府上的大公子啊。

“你没事吧?”

梅衡一只手微微将她扶住,看见她的脸时,目中掠过一抹错愕。

宝婳赶忙后退,与丫鬟们向他行礼。

“三爷不在府上吗?”梅衡问她们。

紫玉轻道:“回大爷的话,二爷他今早便出门去了,只怕这几日都不在家中。”

梅衡叹了口气,“母亲才从庵里回来家中,又受了一身的病累,他也真是……罢了,你们继续玩就是了。”

说罢,他便离开。

宝婳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似未回过神来。

“大公子同大少奶奶都住在府外,府上有事情了,他才回来走动呢。”紫玉说道。

宝婳从前是偶尔看见过他,但并不知道他的情况,“大爷为何不在府里住着?”

而且他竟然还是瘸子。

紫玉摇头,“听说似乎和二爷有关,反正大爷人非常好,他在府里时经常给下人们散药呢。”

宝婳点了点头,便没再问。

大夫人寿辰将近,终于从尼姑庵里回来了。

她一回来,大公子也跟着回来。

府上好像一下子又热闹了些。

虽然大夫人的寿辰还没至大寿,但即便是与家人的小宴,到时候也少不得一番操办。

晚上元氏将绣春院的几个丫鬟叫了过去。

给她们每人发了一本清心咒。

元氏笑说:“你们往日里伺候三爷辛苦,这是我特意让嬷嬷带给你们的。”

几个丫鬟都挨个上前跪谢。

待宝婳过去时,嬷嬷忽然指着宝婳裙摆上一抹紫色,道:“大胆的丫鬟,紫色是夫人最喜欢的颜色,你往日里私下穿就罢了,怎么还穿来了夫人跟前?”

宝婳微微错愕,元氏眉心微凝,随即笑说:“这丫鬟好像是叫宝婳?”

宝婳忙回答了元氏的话,“奴婢正是。”

元氏点了点头,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饶了她吧。”

嬷嬷这才挑着眉道:“聋了你的耳朵?夫人都饶了你,还不赶紧出去跪谢着!”

宝婳竟没想到自己会无意中得罪了夫人,自然是不安地走到庭院里跪下。

然后便听见门口的老婆子低声地说话,说三爷就是为了她才闹出了兄弟相争的丑闻,夫人真是仁慈,竟只罚跪她……

宝婳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原来里面的夫人往日里也只是看着温柔,她对宝婳的态度,就是嬷嬷那副凶恶的嘴脸。

宝婳发觉今晚上兴许有的跪了。

宝婳正搓着衣摆,便瞧见了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双靴。

她顺着那双靴往上看去,冷不丁就瞧见了梅襄那张脸。

宝婳微僵。

他们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这么快又见到了面。

宝婳连忙低下头去,指望着天黑他看不清自己的脸。

可他还是站着不走,宝婳胆颤地想了想,在地上跪爬了几步,爬到旁边不碍事的石子路上跪着,唯恐挡着梅二爷宽敞的去路。

那些婆子原本是要看着她跪好。

见她好端端得自己从平坦的地上爬到石子路上跪去,还以为她脑子坏了。

梅襄又扫了她一眼,终于肯将视线挪开,继续往元氏屋里走去。

宝婳这才微微吐了口气,心想自己难得又聪明了一回。